为了避免人多眼杂, 现场的宫女都被遣开了。
绾桑在旁边做着宫女的活计，给乔沐筠温茶水。
先说徐千墨家里吧。
真是大开眼界啊。
最初徐千墨开口责骂继母的时候, 大家没反应过来。
结果一查, 好家伙, 这简直是史诗级的操作。
“徐家如今的那位继室, 曾经是徐父的妾室。”
“本朝不是不允许妾室扶正吗？”
当然皇室例外, 皇室那不叫扶正, 叫册封。
事实上, 民间想要扶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首先不能科举做官，其次各打十大板, 然后牢狱两年。
后面的刑法, 花点钱都能疏通一下。
前面的不能做官可是铁的。
在徐父正妻去世后, 徐父就开始考虑继室的人选。
左挑右挑，发现以他的条件很难再有良配了。
全族如今就他一个人有功名，这点点家底，不知道多少穷亲戚惦记着。
起居舍人没有晋升途径，有点远见的人，根本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更别说，是做填房，还是有儿有女有妾室的填房。
同时徐父对妻子的品貌还是有一定要求的。
他希望她能善待亡妻留下的唯一的女儿，以及妾室刚刚生的幼子。
在找不到继室人选的情况下。
徐父看着温柔体贴，极少露在人前的妾室……突然有了主意。
那年某地正好遭了灾，不少灾民千里迢迢进京投奔亲人。
他让妾室假死，然后遣散了家里见过妾室的仆人。
让妾室认了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妇做父母。
补办了身份户籍。
重新光明正大的把妾室娶进了门。
妾室变继妻。
她自然会好好的照顾徐家目前唯一的子嗣。
日后也不存在，新进门妻子会为了自己的儿子，冷落“庶子”的问题。
唯一不高兴的，自然只有徐千墨。
但是木已成舟，徐千墨不可能抱着让父亲丢了乌纱帽的前提闹事。
在家里没有遭逢突变的情况下。
徐千墨还能冷静的看待这件事。
妾室变继母虽然很糟心，却不是没有好处。
第一，家里不需要再出一份聘礼，对于徐家来说，这是节约了很大一笔开销。
第二，徐家总是要有女主人的，这个妾室对于徐千墨来说反而好拿捏，毕竟她绝对不敢让自己开口喊母亲。
可是当原本平顺的生活，光明的未来，遭遇突变，自己的人生全部毁了之后。
徐千墨再也不能平静的面对一切了。
“她的父亲……”
“水土不服，死在了就任的路上。”
水土不服，这一点在古代，算是一个极其要命的死因。
别的不说，就是前朝。
因为排水系统没做好，京城的污垢之物相当的……泛滥。
气味难闻不说，还污染水源。
京城的人习惯了，京城外的人不习惯。
不知道多少举子入京科考，栽在了这上头。
江南来的世家子弟，考上了后，直接不愿意留京做官大有人在，一时间让京城很落了面子。
本朝开国后，下了巨额财富梳理。
如今，总算是好了些。
不过仅限于京城。
毕竟……这可真不是便宜的数目。
“文人总还是有些怪癖，比如喜欢江心水泡茶什么的。”
一艘大船上，船员们把整船的屎尿全部往水里倒。
文人墨客却坐在那里，拿个小壶捞湖水泡茶。
这真是……
“徐父年少时期就在京城求学了，一辈子几乎没出过这个地界，也不懂外放就任的一些小技巧。”
外放的官员病逝在外放路上，这种事情，罕见但是也没太罕见。
那种被贬到烟瘴之地的官员，死在任上，和死在路上的，可就多了不少了。
人死了，随行的随从，自然不可能把徐父的尸体扛到任上。
作为家仆，没有资格（也没钱）为主人操办丧仪。
只能先停灵在驿站，然后回京禀报徐家人。
按照礼法，徐家人前去收敛尸体，扶灵回京后才能上报吏部。
虽然不知道徐家人是从京城的风俗还是老家的风俗。
以徐家孤儿寡母穷亲戚的混乱姿态。
估计这丧事有的好折腾。
所以朝廷一时半会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官已经死了。
徐千墨作为亲属，当然是第一时间被家里传递了消息。
徐父的死，压垮了失宠状态的徐千墨最后一根稻草。
至亲的去世本来就是致命打击。
再加上，这也绝了徐千墨最后的支撑了。
她永远等不到她心目中运筹帷幄，忍辱负重，敢于谋算君王的父亲的支持了。
她一点绝地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的一辈子就在这个宫中默默无闻的老死，病死。
徐千墨的理智直接丧失了八成。
剩下的两成，也不用留了。
往日只能算是不爽的人，直接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描黑，沦为了可以毫无顾忌的“仇人”。
亲戚？他们整天上门打秋风，拿着往日的恩情耀武扬威。
继母？她抢走了自己母亲的名分和位置，母亲的死也一定和她有关系。
弟弟？不，他不是！
乔沐筠唏嘘了一下。
目光忍不住飘向了绾桑。
一旦家里出事，果然理智这种东西就全部抛了。
徐家的事情到此为止。
“那她是怎么联系到了陈王旧部？”
“宫外那些呢？一个常年在宫中的老太监，怎么可能有钱财和门路，在宫外买通那么多的氓流土匪行动？”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旧部。当年的投机者而已。徐千墨的父亲……还真是个人才。”
之前有说了，徐千墨的父亲早在先帝时期就是起居舍人了。
那时候的他虽然还稚嫩，但是把看到的事情记下来，筛选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然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他才上位，就发生了废太子的事情。
曾经的太子，后来的陈王，当年可是有不少拥趸的。
毕竟是当了那么多年的储君，谁会不讨好下任皇帝呢。
哪怕在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的时候，都有不少人雪中送炭呢。
徐父无意中记下了一些人。
仅仅是记下。
这些人有些是上过折子说太子好话的，有些是先帝曾经下令暗中帮太子一把的，有些是先帝派去盯紧太子，最后被先帝鄙视没用的。
包括那个老太监。
徐父曾经亲眼见到那个老太监对着太子的背影磕头。
后来的事情，那就没什么可说了。
那叫一个乱啊。
在一大片乱局中，新太子出现了，又是一波乱局后，新帝登基了。
又是一大波清洗之后。
徐父再看过去：哎呦，小本本上的某某某还在啊。
那么你愿意不愿意，让皇上知道你当年曾经帮过“陈王”？
让宋昱了解一下，陈王还有你这个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