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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变(80)

作者: 麟潜/麟潜live 阅读记录

碍事的发光生物被搓洗殆尽,多手怪物终于露出了原貌,只是一团纠结在一起的手臂,其实本身并不会发光,只是在漫长时光中被积攒在身上的发光生物覆满了而已,在光芒照耀下,怪物的精神很虚弱,苍白得犹如一团腐尸。

剥脱了那些浮游生物,它残破的身体显得衰败不堪。

它是如何产生的,从何而来?郁岸不得而知。

多手怪物欣喜地在渔船周围飘荡,守着郁岸不想离去。几只手推着小船,向川流深处漂流,视线中终于出现陆地,接海边缘并非冰层,而是冻土,一些抗寒的植物得以艰难生长。

怪物将小船推到岸边,托着郁岸腋下把他抱起来,放到礁石边的巨大扇贝壳上,趴在壳上观察郁岸。

郁岸的体型在它面前太过渺小,跟人类看小狗差不多,怪物好奇地研究面前的小人儿,试着用手指触摸郁岸的脸。

“该不会又饿了吧。”郁岸小心地往后挪,把盆子里的马赛克小婴儿推给怪物,“你凑合一口。”

怪物的几只手端起铁盆,把马赛克小婴儿端起来,放到水面上,轻轻向远处推开。

小婴儿躺在盆里顺流漂走,远处窄流的尽头是一座村庄,几个妇女正在水边捶洗衣裳。

按方向来推断,远处的村庄可能就是日御镇的下一站,日环镇,从那位父亲口中得知,日环镇人丁兴旺,物资充足,或许都是因为这头怪物的缘故。

日御镇的愚昧信仰促使他们每年上供一个婴儿和许多食物、毛皮、器具给他们所谓的神明,谁知这怪物只吃一些冻肉,把不吃的东西都顺水飘走了,婴儿和物资就漂到了下游的日环镇中。

数不清的年头蹉跎而过,那些长大成人的婴儿可曾知道,父母与自己仅距一海之隔。

郁岸一向反感被别人触碰,没想到此时却不觉得讨厌,可能是因为身体太冷,而它的手指带着暖意。坠入水中浑身湿透,被冷风一吹,浑身冻得厉害,他不停打寒颤,牙齿都在抖。

“你知道什么地方避风吗,带我去。”郁岸比比划划,也不知道怪物听懂了没有。

怪物忽然在水中蓄力,跳上贝壳,张开手臂把郁岸抱在怀里,手臂带着温度,密集地拢在郁岸身边,环着他冰凉的身体。

好在郁岸对“手”这个元素已经格外熟悉,他并没感到害怕,身体过于疲惫,一股困意袭来,他放松身体,枕着怪物的手臂蜷缩侧躺在它怀里。

人类把刚出生的小奶狗抱在怀里是什么心情,这头怪物此时就是什么心情,小心地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开心到前后摇摆。

几只手盖在郁岸身上,郁岸觉得肩头漏风,于是拿起怪物的手往上面盖了盖。

“……”怪物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被牵过的手指从指尖开始变红。

“兜里还有点糖你吃不吃。”郁岸半眯着眼,从口袋里拿出面试官画的心形爆浆软糖,放到怪物其中一只手的手心里。

怪物裂开布满尖牙的嘴,一口吞掉、咀嚼。然后安静回味嘴里的甜味,开心得手舞手蹈,不知道从哪个发声器官发出沙哑低沉的“噢!噢!”的声音。

“你喜欢吃甜的?他也是。”郁岸又掏了两颗爱心软糖出来,给怪物一颗,自己吃了一颗充饥。

怪物僵硬地托着这枚神圣的糖,舍不得吃,一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

他们座下的巨大贝壳微微张开一条缝,一排眼球挤到缝隙边缘向上看,看见多手怪物正抱着一只陌生小人儿,坐在自己壳子上摇摇晃晃。

“hei——tui。”贝壳发出这样的声音。

第49章 求偶

郁岸不停告诉自己只是在这个怪物身体里取一会儿暖,强撑着不要睡着,浑浑噩噩地蜷缩了不知道多久。

一双温热大手搭在发顶,时不时轻揉一下,郁岸半睡半醒间抓住那只手,像躺在面试官床上时经常喜欢做的那样。

他并不精通恋爱,对情侣之间浪漫的互动一窍不通,他甚至不确定两人是否真的在谈,还是只有自己单方面在意识上保持关系,他只是沉迷在享受特权的畸形快感中无法自拔——面试官极其厌烦被任何物体触碰双手,除了他。

虽然被他触碰时,昭然也会表现得有些异样,可不论基于怎样的顾虑将反感忍耐在心里,对郁岸来说,那都是面试官给予自己的特权,这世上没有人不喜欢独一无二的待遇。

郁岸也喜欢探究面试官给自己特权的底线在哪一步,所以习惯性去违逆他,每一次触及昭然的禁区,历经面试官的愤怒之后最终安然存活到白天,那种刺激和成就感好比在无人踏足的星球插上一面旗帜,惹恼他,哄好他,气死他,亲吻他。

被紧握住的手颤巍巍向后缩,却被迫与郁岸十指相扣,退无可退。

朦胧之中,一股干燥的木质气味在鼻息间若有若无萦绕,郁岸猛然惊醒,视线被一片躁动的黑暗遮挡,多手怪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包覆到中央,那些纠缠聚集的手仿佛蠕动的胃,像猪笼草一样在贪婪地消化着掉入陷阱的食物。

糟了,上当了。

郁岸用双腿猛踹拦在面前扭动的手臂,手臂比想象中坚韧得多,普通人的手臂被大力一踹必断无疑,可这怪物却长了钢筋铁骨似的纹丝不动。

他冷静下来,抽出破甲锥,朝前一刺。

破甲锥上镶嵌的二级红核微光闪烁,刃上的寒意势不可挡,砍断拦路荆棘那样一刀砍下,热血四溅,落在郁岸颊边。

那怪物发出沉闷的痛吼,所有手臂如潮水退去,郁岸重见天日,明亮炫目的橘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抬手遮在眼前,眯眼眺望从广袤冰原之下苏醒的朝阳。

日御镇的人们期盼半年来的永夜破晓,沉睡太久姗姗来迟。

多手怪物身上的血色完全褪去,比起昨晚初见时的苍白,它此时肤色僵白,失去了大半生命力。

褪色了。郁岸怔怔握着尖刀,脸颊上的血浆沿着下巴滴落。

畏光吗,它为什么不离开。

难道它用手臂将他紧紧裹在中央,是担心他睡着时毫无防备,会被阳光照射而死去?

久违的日光照映在皮肤上,其实感觉不到温度,太阳就像一颗遥遥升起的发光冰球,寒风吹来,郁岸只能感受到温度从脚下的多手怪物身上传来,湿透的衣服已经烘干,对郁岸而言,它才是太阳。

被破甲锥砍伤的手臂慢慢溶化,化成一团血雾消散,多手怪物更加虚弱了一分,昨夜还生机勃勃摇动的手臂瘫软在地,像一朵枯萎的海葵。

郁岸咬着嘴唇蹲下察看它的情况,收起破甲锥,奋力将它向拴在礁石上的小船里推,怪物身躯庞大沉重,郁岸只能背靠着它,一寸一寸向后推。

怪物从边缘滑落,啪嗒一声糊进小船里,把渔船砸得东倒西歪,郁岸从高处跳下,解开纤绳搭到肩头,拖着那怪物往阴影遮蔽的冰洞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