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觅觅(39)

梁成轩没有想到他身为一个三线小城市的民警会留意那种八卦新闻,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好在梁成轩自有一套说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有。我那段时间很忙,和那个案子的律师也不熟。再说,他们那种大人物惹官司,很少亲自去事务所,要么约在外面,要么请到家里。大公司的老板出入律师事务所,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了炒作,对公司的影响不好。”

“这样……”吴文雄似懂非懂地点头,呵呵笑道,“唉,析津到底是大城市,规矩真的。还是小地方好,就是闲话多了点儿。”

梁成轩耸了耸肩膀。

“陶浚邦是后天出狱。到时候,我请个假,和你一块儿去?”吴文雄问,“还是你想自己去?”

梁成轩说:“我们一起去吧。”

自陶浚邦入狱以后,梁成轩再没有和他见过面,没有想到一别竟然是十六年。

这十六年来,梁成轩断断续续地从别人口中得知陶浚邦的消息,先是从陶梁兰玉那里,再是从于淼那里。她们两个先后去世后,梁成轩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陶浚邦在狱中过得如何。

吴文雄是个好心人,知道陶浚邦在世上的亲人只剩下梁成轩后,每年都去看望陶浚邦一次,带回一点儿关于他的消息,转告给远在外地的梁成轩。

陶梁兰玉和于淼去世得早,吴文雄几乎是梁成轩与陶浚邦间联系的纽带。

梁成轩坦诚,如果吴文雄不在,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和陶浚邦单独相处。

第29章 婚姻与时效-2

被吴文雄送到酒店后,梁成轩在晚霞散尽以前住进了房间。

这里和春林第一监狱不在一个城区,但或许因为已经和陶浚邦在同一座城市,梁成轩始终心神不宁。

洗过澡,梁成轩倚在床头,打开手机中的黑名单,犹豫了半天,终是没有把这个号码重新放行。

明明不久以后就会见到陶浚邦,可是该说什么、该怎么说,梁成轩依然没有头绪。

这十六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不只是梁成轩,还有外面的世界。

因为是刑事律师,梁成轩常常能接触到一些刑事犯。很多刑事犯在刑满释放以后难以融入已经日新月异的社会,他们的身份又很难被这个社会接纳,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举步维艰。

现在陶浚邦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世上了,他出来以后,要如何生活呢?这么多年在监狱里,他又有多少改变?想到这些,梁成轩的心情只能更加沉重。

深夜,梁成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为了能够睡着,他开始在心中默背一串数字:182XXXX3286。这串数字他从六年前开始背,到现在已经烂熟于心,每当睡不着觉,他都会把这串数字拿出来默背。他不知道要背多少次才会睡着,但他终归会睡着,就像在此以前的十年间,他一直背另一串数字一样。

不知道叶懿川是否已经去了日本?在梁成轩的印象当中,叶懿川对迪士尼乐园格外执着。

在叶懿川婚后的四年里,这是他第三度包下迪士尼乐园。第一次,叶懿川是为了开公司的新品发布会,第二次,他是为了给石嘉龄过生日。梁成轩不知道叶懿川这一次用的是什么理由,不过他知道,之前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叶懿川从不说他执着于迪士尼乐园的原因,只说是因为喜欢。

世界知名的珠宝设计师喜欢富有浪漫童话色彩的迪士尼乐园,哪怕他是一个男人,大家也认为是可以接受的事。现在的叶懿川,已经可以大大方方地展露自己的喜好,不再像从前一样,总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需要遮遮掩掩。

这十六年来,叶懿川变了很多。

那么,陶浚邦呢?

梁成轩不禁想:如果陶浚邦出狱后,见到叶懿川,会是什么样。

这是一个如果没有成真就永远不会有答案的假设,梁成轩带着这个假设睡着了。

太长时间没有到春林来,梁成轩忘了这里的气候环境。他想当然地认为这里的冬天比析津暖和许多,所以羊毛呢大衣和围巾都没有放进行李箱,只有西装和夹克衫。

上午,梁成轩在酒店吃完早餐,在约定的时间到来前站在酒店的大堂外等吴文雄。

他在户外吹了十分钟的冷风,鼻子居然有些齉了。

他无奈地搓着发冷的双手,呵一口气,面前全是白雾。

天空灰蒙蒙的,漫天的密云重重地往下沉,是下雨前的征兆。而道路上,已经先一步起了薄雾,将一草一木全部润湿了。

梁成轩下楼的时间早,和吴文雄约在上午十点钟。

上午九点五十分,吴文雄开着他的丰田车出现在梁成轩的面前。

“挺早。”吴文雄在车内打招呼道。

梁成轩耸了耸肩膀,坐进车内。车里有点儿闷,好在暖气十足,他系上安全带后没多久,稍微缓过来一些。

去往春林第一监狱的路上,吴文雄问梁成轩,接到陶浚邦后有什么打算。

陶浚邦入狱时,高中还没有毕业。可以说,他除了在狱中的劳动改造以外,没有任何的社会经验。他的至亲基本已经不在,出狱后连起码的吃住都成问题。

这些,无论梁成轩想不想管,陶浚邦希不希望他管,他都得管。

梁成轩说:“见到他再说吧。”

听出梁成轩并无头绪,吴文雄吃惊地问:“那他出来住哪儿,你也没想过?今天先和你一起住酒店,我没意见,可长此以往呢?别的不说,你肯定要回析津吧?”

“所以我才说,见面再说。”梁成轩不耐烦地回答,“他以前是个很有主张的人,除非他开口,否则最讨厌我过问他的事。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安排的话,我怕是要碰一鼻子灰。”

吴文雄听罢张嘴,似是有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最终嘴巴一开一合,什么都没有说。

梁成轩猜想他是想指责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对陶浚邦不闻不问,庆幸于他不问,因为梁成轩无从作答。

陶浚邦刚出事的时候,他的身边很多人都为他惋惜。

他是全校乃至整个花马州最优秀的高中生,在他以前,州立中学已经有五年的时间没有人考取过全国排名前三的高校。陶浚邦读高三那年,全校的老师都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考上析津大学,给州中的校史留下重要的一笔。

谁能想到,他真正留下的重要一笔,却给州中造成重创。梁成轩听说,那年的秋季学期招生,州中几乎招不到本地良好的生源。家长们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连州中最好的学生都是杀人犯,那这间学校的校风哪里还值得信任呢?

所有属于陶浚邦的光环和赞美,全在那一年戛然而止。他们所有人的青春,似乎也在那一年提前宣告落幕。

不知道在狱中因什么事耽搁了,梁成轩他们在监狱的门外等了很长时间,迟迟没有看见陶浚邦从里面出来。

上一篇:宝贝你好 下一篇: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