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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天(86)

岳飏皱起眉头:“为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私人手机在口袋里一震,收到了尼尔森从个人邮箱里发出的一封邮件。

是从机密数据库中下载的一条异能犯罪记录。

尼尔森缓缓道:“因为我们无法承受失去沈酌的代价。”

岳飏打开那封邮件,是两年前一个B级进化者用白日梦袭击普通人,却被C级进化者越级反杀的记录。开始他有点疑惑,但一目十行扫到最末,刹那间瞳孔扩张:

“难道……这是……”

“是的。”尼尔森说,“我钦佩那种舍己为人的勇气,但总结一下来说,就是极限一换一。”

空地上专车还在等着,警卫和司机都肃立在旁。岳飏很少在手下人面前流露出迟疑不定的情绪,但此刻他张了张口,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

“……沈酌……他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为了任何人……”

“是吗,”尼尔森淡淡道,抬眼向车窗外望去。

雨天的军用机场灰蒙蒙地,带着水汽的玻璃映出了他阴霾天空一般灰蓝色的瞳孔。

“沈酌明确知道自己的价值,但有些时候,我感觉他对死亡怀有某种隐秘的向往。”尼尔森眯起眼睛,“不仅是上次他为了保护3000米内的平民而打开逆十字,还有我之前注意到的很多细节……我不知道他这种隐秘的向往是从何而来的,也许真正的天才注定就不会被我们这些人所理解。”

“但有一点是很确定的,Yang。”尼尔森凝重而缓慢地道,“我们不能失去这个手里按着核威慑开关的人类,进化者族群需要他站在我们这一边,为此牺牲一两个S级是可以接受的。”

手机那头沉默着,能听见岳飏深长不稳的呼吸。

“我希望你能明白族群的立场。”

尼尔森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专车在潮湿的路面上戛然而止,地勤人员撑伞小跑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尼尔森钻出车门,正要顶风走向不远处停机坪上的专机,突然怀里另一个手机响了起来。

是沈酌。

“……”

国际监察总署长止住动作,拿着手机,眼底出现了一种非常微妙的表情。

足足好几秒他都没接,少顷才沙哑地笑了声,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打我这个号码了……”

“追求到我这么卑微的份上,其实也是一种耻辱吧。”

地勤不敢答话,撑伞低头站在那里。

所幸尼尔森没再让手下人担惊受怕,一边举步向前一边按下接听,在接通的瞬间语调陡然一振,竟然完全听不出丝毫异样:“喂?沈……”

“你知道三个月后就是总署长换届选举期了,对吧?”

尼尔森声音猝止。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酌。”少顷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如正常一般温和:“S级进化者是我们珍贵的资产,但凡有可能,国际监察总署是绝对不会坐视在旁而不伸出援手的。”

手机那边声音喧杂,仔细听应该是各种医疗机器在报警,沈酌完全没有给他任何虚与委蛇的机会:“白日梦的破解方法是什么?”

“……”

“我问你白日梦的破解方法是什么,弗里奇·尼尔森!”

在场没人见过传说中那位美貌惊人的SHEN监察,但他的呵斥实在太严厉也太响了。

尼尔森周围所有人都噤声低头,不敢言语,竭力伪装自己没有注意到总署长难以形容的脸色。

“……最快速的破解方法永远是直接杀死施术人。”足足过了半晌,尼尔森才重新开了口,缓缓道:“但目前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入梦者如果能保留清醒的自我意识,也可以用异能将梦境从内部破坏瓦解,从而毫发无伤脱离——但这里有个悖论。”

尼尔森顿了顿,才道:“如果施术者足够强大,就可以制定‘入梦者忘记一切’的世界规则,那么白先生在忘记身份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去尝试使用异能的,自然也就无法逃离了。”

通话对面陷入了安静,只有生命监测仪滴答滴答,发出单调的声响。

“不。”良久手机里才传来沈酌冰冷的声音,说:“一定还有第三种办法。”

尼尔森没吭声。

“数据库里那条异能犯罪记录,受害者的爱人是怎么把她从梦境中救出来的,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尼尔森在舷梯上停住脚步,站在打开的专机舱门前,瞳孔映出远处铅灰色广袤的天穹,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仿佛裹挟着北欧平原广袤萧索的冰雪。

“我不会告诉你的,沈酌。”他柔和地道。

“你这个人,对卑微的情爱从来懒得施舍一眼,我不希望看见奋不顾身这么愚蠢的词在你身上出现……”

“请相信我只是想保护你。”

病房里,沈酌眼神冰冷,一言不发地摁断了通话。

尼尔森保持着那个姿势站了许久,才慢慢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在周围手下躲闪的视线中挺直后背,抬脚跨进了舱门。

“最后一次确认航线,飞申海。”他头也不回地吩咐机组,声音如寒风般冷漠,大步走向客舱。

·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病房墙上的挂钟于午夜三针重合,又毫不留情地继续往下走去。

明明病房是恒温的,但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仿佛能从每一丝窗缝、每一条墙缝中侵袭进来,弥漫绝望不去,让人从脊椎里泛出透骨的冰凉。

沈酌轻轻把手机搁在一边。

病床上白晟已经不再痉挛了,他闭着双眼,牙关紧合,昏暗中可以看见全身肌肉呈现出不正常的僵绷状态,数十片电磁线从他头颅、身上延伸出来,连接着周围各种生命指征监测仪。

病床边不远处,一台屏幕上显示着大脑扫描实时成像,其中侧颅一块区域红得发紫。

那代表他正经历着极端的痛苦、恐惧和挣扎。

沈酌站在病床边,一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握住了白晟骨节分明、冰凉微湿的左手。

你梦见了什么?他想。

是你灵魂背面那场十九年前一直燃烧到现在,从未有片刻停息的大火吗?

“……对不起……”病房角落传来少女艰涩的声音。

褚雁站在阴影中,低头望着脚边的地砖缝,眼眶里满是生熬出来的血丝。沈酌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只凝视着白晟昏睡不醒的面容,少顷低沉道:“不能怪你。”

“我没想到……异能会被荣亓远程操控……”

沈酌说:“你只是个孩子,想不到很正常,该怪的是我不谨慎。”

病房里没人出声,杨小刀默默守在门边,褚雁低头站在角落,良久沈酌缓慢地摇了摇头。

“荣亓从一开始就知道,哪怕用超S级的白日梦直接攻击白晟也是根本击不中的,他只能佯装攻击我,才精确击中了白晟唯一的弱点……如果我能早点摸透他的计划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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