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洄天(163)

阿玛图拉顿了顿,通话对面传来她将报告翻过一页的窸窸窣窣声。

“现在的话,因为因果律抹杀了绝大部分陨石粉尘,逃逸进入大气环流的粉尘仅有1%~2%,因此新增进化者数量预估应该在100万到130万之间,具体数字还需要后续统计。”

沈酌沉默片刻。

6000万那无疑是灭顶之灾,人类分分钟就要被进化者灭了。

因此相对来说,130万似乎是个比较容易接受的数字,虽然跟过去全球十万进化者相比也还是翻了十几倍。

“……高阶进化者数量呢?”他低沉地问。

高阶一般特指S级与A级,阿玛图拉摇了摇头:“不好说,毕竟统计需要时间,这么短短几天功夫还是太仓促了。”

沈酌无声地呼了口气。

“进化者的等级分布是一个标准金字塔,D级进化者哪怕多出一百万,都不至于引爆战争,最多只是长期社会混乱罢了。我们真正致命的难题是新增S级人数必须严格控制住,因为社会结构绝对容纳不了那么多各自为王的头狼。”

阿玛图拉拥有非常理性的优点,不论多么糟糕的状况都能直切要害,即便非常烦躁也不会被情绪影响:“S级人数一旦爆炸性增长,社会结构就会面临可怕的震荡。沈酌,你知道我的意思是指什么。”

硕大雨点敲击着落地玻璃,水迹把倒影打得模糊不清。

沈酌抬眼望向渺远的天际。

他这样站在光影之际时,眼尾从深到浅抹出一道清晰阴影,仿佛水墨从浓到淡一笔勾画,良久才对着电话开了口,语调挟着一丝优柔的意蕴:

“……S级的演化一旦违背其生存环境所能容纳的极限,那就不是进化而是倒退,因此在物竞天择之外,我们还有一个词……”

“叫做人择。”

阿玛图拉呼吸猝停。

少顷她不可置信地重复:“人择?”

根本不需要再多解释,短短两个字背后的残酷一瞬心照不宣,贯穿通话两端。

“是的。”沈酌尾音非常轻缓,因此听起来甚至有些柔和的错觉:“就是人为抹杀。”

广袤苍穹大雨如织,卫星通话里流动着信号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阿玛图拉低沉的声音:“……你可真是个蛇蝎动物啊,沈酌。”

沈酌回头向身后瞥去。

酒店套房大床上,昏暗中有一道熟悉的侧影,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沈酌温和地回答。

“……人为选择执行起来并不容易,我们需要先统计每一个新增S级的威胁度。”阿玛图拉从她的办公室座椅上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显然是做出了决定:“接下来我们需要保持联系,沈酌。另外……”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白先生成功二次进化的事,恭喜你。”

沈酌并未答言,摁断了通话。

他把卫星电话轻轻放在桌上,无声地走到大床边。

白晟沉睡着,鼻息温热均匀。

消化陨石能量需要时间,白晟已经断断续续睡了四天五夜,中间只饿醒过几次,风卷残云般补充完热量之后立刻倒头又睡了过去,从头到尾神智都不太清楚。

可能正是因为不清醒,作为人类的理性消失,他对沈酌表现出了一种兽性本能的可怕占有欲。

沈酌必须确保自己时刻待在这个房间里,因为白晟每次醒来时都要在第一时间找到他,而且房间里不能有其他任何人,否则他就会立刻表现出攻击欲。有一次他醒来时在房间里嗅到了酒店送餐员留下的陌生气味,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差点当场冲出门,被沈酌拦腰抱住好说歹说,耳鬓厮磨耗了一个多小时,那次险些就发动暴君了。

在这种状态下沈酌根本没法动身回申海,只能住在国际总署专门安排的一家酒店里,连房间门都出不了。

始作俑者却一无所知,大概是沉睡中感觉到沈酌靠近的气息,翻了个身伸出手,精准无误地攥住了沈酌手腕。

窗外大雨淙淙,房间里却暧昧昏暗。白晟裸露的上半身勾勒出精悍结实的阴影,闭着眼睛显得睫毛很长,面容俊美而又非常无辜。

这副模样就像个睡觉安静的、特别有教养的年轻人。

完全看不出他醒来后会马上变成怎样一位偏激恐怖的暴君。

“……”

沈酌一动不动,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目光滑过他锋利笔直的眉角,挺拔细窄的鼻梁,以及平素总带着点笑意的薄唇。

……睡着了倒还挺讨人喜欢,沈酌心里不自觉浮现出这个念头。

但凡不是这张脸,这酒店早把你拉黑名单了。

仿佛心尖被无奈地一碰,泛出一圈圈温热的涟漪。

鬼使神差一般,沈酌无声地俯下身,吻了吻那熟悉的嘴唇。

下一刻,沈酌只觉下颔一紧,仿佛被精钢钳住了,愕然只见那是白晟的手。

哗啦——

霎时眼前天旋地转,沈酌整个人被不可挣脱的力道硬拖上床,随即被白晟完全摁在身下,一手强行捏开下颔,唇舌径直扫荡进来。

水声淹没了听觉,窒息让耳朵轰轰作响,视网膜一阵阵发黑。纠缠让舌根都发麻,仿佛口腔里每一块软肉都不是自己的了,被迫仰起的下巴直至脖颈都潮湿润滑,嘴唇因为充血而刺痛得不能触碰。

“不……不行,你轻一点……白晟!”沈酌挣扎呵斥,“白晟!”

“……”

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的眼睛终于略微向后,虽然只仅仅拉开了数寸距离。

“亲我做什么,嗯?”

少顷面前终于响起熟悉低哑的声音,白晟低下头来,在沈酌唇角上亲昵地舔舐了一下:“这么喜欢我的吗?”

他前几次醒来时根本表达不出完整语句,看上去这次清醒了很多,应该是快恢复正常了,沈酌松了口气就要放下心。

但紧接着,他注意到白晟的眼睛,意识到还是别放得太早。

那沉黑瞳孔深处光芒瘆亮,分明是一种野兽面对猎物犹豫要不要下口的神情。

“……你力气太重了。”沈酌咽喉隐蔽地上下一滑,让自己抬眼仰视白晟的眼睛,然后主动去蹭了蹭他刀脊般的鼻梁,声音柔和充满劝诱:“你轻一点,先让我起来。”

但白晟完全没有动,被褥深处一只手掌还掐着沈酌侧腰,掌心探进衣底直接贴在皮肤上,五指像精钢铸成的一样无法挣脱,轻轻松松回答:“我没有啊。”

以他的标准确实没有,力度完全在正常范围以内,但沈酌已经明显感觉到侧腰肌上传来的不可撼动的指力了:“那你让我先坐起来,你不饿么?”

白晟笑起来:“哦,还行吧。”

……这番对话简直太诡异了,完全摸不清他是半恢复了还是在半装疯。

“我饿了,让我吃点东西。”沈酌用全身唯一能勉强活动的右手抚摩了下白晟侧脸,低声问:“你不想看看新闻吗?你都睡了这么多天了,嗯?”

上一篇:灼烧玫瑰 下一篇:宝贝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