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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79)+番外

事实上……

也确实如此。

“如果是为了宫女案,那我劝廉大人还是免开尊口。”连亭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廉深赶忙摇头:“这种事我自然还是有数的。”要是教一顿做饭就能解决了如今朝堂让杨首辅都头疼的问题,那这事根本就不是问题。廉深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自知之明。他看起来颇为磊落,把他的请求实话实说,还配了一个有苦难言的笑,“我只是想给那边一个交代。”

至于是哪边,彼此都心知肚明。

杨党肯定是下了什么指令。廉深不是杨党的人,却也承了杨党的东风,以前如何因为这股风在升迁的路上顺风顺水,如今就该他如何努力的偿还这份人情。只不过廉大人深谙糊弄学,出工不出力,根本没打算如何为难连厂公,求的就是一个连亭能明确拒绝他。

然后,得到满意答复的廉大人,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人了。就好像他这次套近乎,真的只是为了这么一个拒绝,为人大方不局气。

连伺候在一旁的几个番子,都觉得这位廉大人虽然油滑事故,但对比朝中其他的大人已经实属不易。

连亭却嗤笑出了声,这就是廉深的高明之处了,当你觉得他人还不错的时候,他就已经成功了。

真正求人办事的,有哪个会临时拜佛烧香的?总要提前有个铺垫,来个走位。越是难办的事,铺垫就越多。但花样再多,套路一总计差不多也就那么几个,差不多分为三大步,第一,用看上去坦荡、实则以退为进的态度,来留下一个好印象;第二,设法寻找共同点,好比唠家常,也好比说别人的八卦,来拉近彼此的关系;第三,也就是最后一步,冷不丁的图穷匕见,一般人是很难对关系好的人说不的。

连亭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因为他对纪关山就是这一套啊。先直接送去御赐的鞭子,把替小皇帝求才的态度明晃晃的摆出来,再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开始接触,一步步试探底线……

他如今已经走到了第二步,而廉深正在展开第一步。

人们总会下意识的觉得真小人比伪君子更好一点,但归根结底这俩不都是在利用人的坏人吗?有什么好坏之分?

连坏人表示,大家都一样。

廉坏人也确实是想利用连亭,他真正的目的是请东厂帮忙找儿子。但这种事不可能一上来就说,说了对方也不可能帮忙啊。他需要让彼此的关系更加亲密无间一些,等他判断好了连亭是否可以利用,好不好利用,假以时日,再图其他。

***

絮果这天一放学回家,就闻到了饼子即将出炉的香气。

他本来因为今天接他放学的是不苦叔叔而不是阿爹,还偷偷有点难过来着,因为他以为阿爹又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家。最近阿爹真的好忙哦,他也说不来到底有多久没有和阿爹一起吃饭了,反正就是感觉好久好久好久了。

实际上只有昨天没和儿子一起吃饭的连大人:“……”老父亲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捏了捏毫无时间概念的儿子的脸。

絮果仰着头,任由阿爹揉搓,像个小尾巴似的围着阿爹来回转,还不忘口齿不清的分享他今天在外舍的见闻。

“看!”

絮果给他爹带回来了一根……白萝卜。长相颇为“不正经”,就好像一个歪在小榻上、毫无坐相的小人,两“腿”一搭,谁都不爱。

连亭也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没有切好摆盘的白萝卜了,乍然这么一看,很是有趣。他蹲下身,刮了刮儿子白里透红的小鼻尖,逗着他说:“还别说,长得可真像你不苦叔叔,我们今天晚上就把不苦叔叔炖了吧。”一看就苦里苦气的,不能再让它为祸一方。

“???”不苦大师在一旁很不服气地挥舞拳头抗议,怎么就像他了?他们出家人都是打坐的好吗?

连亭嗤笑:“你就是个寄褐,算哪门子出家人?”

寄褐,就是指一个人并不是真的信教,也不念经,只是整日里打着道教的幌子,穿着道袍游手好闲。这种寄褐和街头巷尾那些游侠没什么区别,曾一度在大启非常流行,滋养了一大帮社会闲散人士,然后就被皇帝明令禁止了。

纪寄褐一听就更不干了,但面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真的会功夫的厂公,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拉着絮果去一边做法,诅咒他:“就咒他做饭不成功吧。”

话音刚落,灶台上很难糊的石鏊饼,就传来了一丝丝的焦味。

连亭:“!!!”

不苦:“!!!”

只有絮果“哇哦”了好大一声,充满钦佩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不苦叔叔,竟然真的诅咒成功了,好厉害啊。

不苦大师却没有惊喜只剩下了惊吓,救命,他可是知道连亭有多重视给儿子做的这个饼的,赶忙解释:“我说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有真的想让你不成功,你信吗?我也没想到我能有这个本事啊,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也没想到三清这回这么讲信用。”

总之,不苦被直接赶出了厨房,连大人又着急忙慌重新给儿子烙了一锅,虽然有些仓促,但结果好歹是好的。絮果在那天的晚饭桌上,终于还是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石鏊饼。

有甜的,有咸的,但絮果最喜欢的还是红糖馅的。

只一口,就让小朋友惊讶的睁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不好吃?”连亭忐忑极了,他自己尝过,觉得味道还行,但他不敢保证他儿子也会喜欢。

絮果却摇摇头,在珍惜的把入口的饼子全都咽下去后,才对阿爹说:“和我阿娘做的一样好吃哦。”准确地说,是非常相似,絮果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像,但就是和别的石鏊饼不一样。

连亭哭笑不得:“你吃过别的石鏊饼吗?就敢说和别的饼子不一样。”

小朋友一愣,对哦,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吃过别的石鏊饼,然后就咯咯的笑出了声,傻乎乎的,像个鸡宝宝。

只有不苦大师这边依旧凄风苦雨,因为做好的饼子没他的份儿。

他坐在一边撇嘴,摆出一副“谁稀罕啊”的表情,手里却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了一个苦瓜,也不吃,就是用割手把肉的小刀切着玩,切出了一个又一个好似在呐喊的奇怪苦瓜片。

絮果在看到后惊为天人,想拿饼子换苦瓜,好第二天拿去学校给犬子和小叶子看。今天的白萝卜就是犬子带去外舍的,他在他家后厨发现的,一共三根,都很不正经。絮果有了新奇的发现,也想分享给朋友。他先看了眼阿爹,确定他已经不生气了,才赶忙去和不苦叔叔商量。

不苦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生怕絮果反悔似的,火速完成了交易。然后就当着连亭的面,一口吃掉了他好不容易换来的胜利果实。

连亭:“……”也不怕噎死你。

连大人今天也在后悔当年为什么要被不苦救呢。

一顿饭,宾主尽欢,大概吧,至少絮果很开心,他不仅吃到了好像阿娘做的饼子,连习作内容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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