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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71)+番外

私试不好说,但后来的作业,絮果还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写字吗?他真的不知道书法夫子到底怎么了。

叶之初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整个人都有点晕,只觉得被握住的地方滚烫滚烫的,就像絮哥儿这个人。

偏偏犬子在一边看见了,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但也硬是挤了过来,最后变成了三人傻乎乎地在那里手拉手围成了一个圈。

“你、你都不生气的吗?”叶之初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你说的是对的啊,我为什么要生气?”絮果不解,一回头就看到站在窗边的好朋友又哭又笑,急得不行,“你怎么啦,叶子?不要哭啊,是又想奶娘了吗?不怕啊,你不是被剩下了一个人,我们都在陪着你啊。对吧,犬子?”

“对啊!”司徒淼已经过了那个劲儿了,是相当皮实的一个小朋友,哐哐地拍胸脯表示,“不然你把我当你的奶娘?”

叶之初:“……”倒也不必。

稀里糊涂、破涕而笑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但絮果发现他今天遇到的怪事还不只这一件。除了书法夫子的奇怪态度,其他夫子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哪怕是最严格的音韵学老爷子,明明说过大家如果在私试的时候错了他三令五申讲过的声调,一定会被打手心,哪怕是隔壁的闻世子也绝不姑息!但在面对音韵只得了甲下的絮果时,老夫子也只是几次运气,最后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絮果成为了唯一那个没有被打手心的小朋友。

能不被打,絮果当然是很开心啦。

可……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下学后,司徒犬子本来没想那么多的,但他也在絮果的一一举例下发现了:“对哦,我们都只有书童跟着了,可你家锦书姐姐是不是还在?”

絮果:“!!!”为什么只有他这么特殊?

当然是因为夫子们在经过昨天提心吊胆的东厂调查后,现在都有点怕絮果啊。其中杜直讲已经算是最威武不能屈的了,对待絮果也只是能勉强一视同仁。只要一想到东厂的手段,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子们就不由得心颤。

番子们形容厂公审问过的犯人的精神状态就是:

比较含蓄地会说:也就偶尔崩溃。

比较直白的就会说:经常偶尔。

最要命的是,根据小道消息,东厂会突然插手国子学外舍,就是因为连亭的儿子被欺负了。谁都知道东厂督主连大人有个宝贝儿子,只是整个学舍的夫子都很懵逼,连小郎被欺负过吗?真的不是我啊。

越是不了解,才会越恐慌。

尤其是听说真的有夫子被带走再没有回来之后,这种紧张情绪达到了顶峰。

虽然最后被带走的其实是苍穹斋的夫子,和絮果所在的山花斋八竿子打不着。但东厂这么高调,还是引得学斋内外都人心惶惶。

连大理寺卿廉深,今天在衙署都听到了别人在八卦这荒唐事,他忍不住挑起了眉。

少卿越泽在一旁嗤笑:“大人您也觉得他们在胡说八道吧。”

廉深笑呵呵地点了点胖乎乎的脑袋,掩去了心中的沉思。连亭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公器私用到这种地步。不会是宫里出了事吧?在国子学外舍的可不只有厂公的儿子,还有皇帝的亲弟弟呢。

越泽却表示:“对嘛,连大人明明是个很不错的人,真不知道他们这样编排有什么意思。”

廉深:“???”哈?你再说一遍,你觉得谁不错?

闹出这样大动干戈的调查动静,已经与连亭之前与小皇帝主张的不宜声张相去甚远,看起来甚至是有些矛盾的。

事实上,也确实是矛盾的。

因为连亭的计划改了。

事情转折的节点,就发生在连亭前夜处理完宫中的事情,在赶回家的路上偶遇了瞎溜达的纪老爷子。

在宵禁的这么一个特殊时间点,大街上几乎只有他们两队人马,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连亭便下马寒暄了两句:“您这是还没睡,还是早上刚刚起?”话一出口,连亭都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在问不苦。不过,不苦大师如今还在山上养他的贵臀,短期内大概都不会回京。

只能说纪关山不愧是不苦的堂伯祖,他的答案更新奇。他说是因为他突发奇想觉得这晚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夜色,很像他儿子年少时习作的某篇骈文,兴致上头就想去找文里描述过的地方看看,和他已经亡故的儿子喝上两盅,拎着酒走到一半又觉得兴致没了,便打算重新打道回府。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洒脱得不像一个活在这个已经被八股文所束缚的时代下的文人,更像什么擅清谈、爱裸奔的魏晋名士。

虽然很荒谬,但一想到对方和不苦有血缘关系,又总觉得这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您这是打哪儿来的啊?”纪老爷子嘴上是这么问的,但眼神已经看向了皇宫的方向,笃定道,“宫里出事了?”

连亭既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怎么回答都不对。甚至包括他的连夜入宫,能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越是遮遮掩掩,越容易引人疑窦。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但现在往回找补也不晚。

也是在决定不能完全隐瞒的那一刻,连亭就顺便拿这事来试探了一下纪关山。

纪老爷子虽然重新起复回了朝堂,看上去既没有站在杨党一边,也并没有旗帜鲜明地成为清流一派,但他只是做好了一个稳定朝堂的纯臣,并无意成为谁的心腹军师。

连亭简单说了一下有人挑拨闻世子的事。

纪老爷子也果然如他的立场,他并不会像连亭一样,完完全全把自己捆绑在太后与小皇帝的这条大船上。但他也没有置身事外,而是给连亭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思路——这不正是一个借题发挥的好机会吗?

小皇帝想知道是谁挑拨的天家亲情没错,但连亭又不需要好奇。他手握宫人这张可以扣在任何一方势力头上的牌,说不定反而能借此解决掉如今朝堂上的另外一个大问题。

——小皇帝到底要不要认先帝当爹。

具体怎么操作,纪老爷子并没有给连亭参详,只是暗示着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堵不如疏,能闹大了为什么要忍下去?

纵观纪关山的一生,他就不是一个什么能忍的人,他更信奉主动出击。

而连亭也终于懂了纪老爷子的所求,求的就是一个不要再在这种认爹的屁事上来回博弈浪费时间,赶紧着去处理更重要的民生、为老百姓做点实事的安稳朝堂。哪怕没有闻世子这事,纪老爷子大概也要开始大刀阔斧地整顿了,如今正好遇上,那就利用一下。

两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把真实的想法彻底说破,却也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可以合作。

然后,才有了今天早上的外舍停课,重新说服了小皇帝的连亭,恨不能把这事闹得越大越好,人尽皆知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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