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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44)+番外

絮果既忐忑又紧张,悄悄拽着自己宽大的袖角问阿爹:“阿娘、阿娘说什么呀?”

“哦,没什么,你娘就是好心提醒我给你准备上学用品时的注意事项。”从开学第一天孩子的书包里应该装什么,到贴身的书童要怎么选,大事小情全都考虑到了。只是信中的语气可不是什么商量,更像是一种告知。是一种在这个强调女子该三从四德的时代里非常与众不同的强势。

也许会有人不习惯这样的女子攻击性,但不包括连亭。他甚至是很欣赏的,巴不得自己伺候的杨太后能有这份杀伐果断。

可惜,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书童是来不及按照絮娘子所求的找了,但至少开学用品连亭可以替这位阿娘努努力,他核对了一下后发现竟和他给絮果准备的差不多,除了多了一套衣服。连亭没明白带衣服做什么,但还是让锦书给备上了。絮果的襕衫做了很多套,都是崭新崭新的。

然后,连亭就不得不上马赶往皇宫了。

因为连大人今天依旧要上早朝,他甚至不一定能赶回来参加儿子的开学礼。连亭不是没动过干脆请假的心思的,但他之前已经因为儿子高烧而有多日没上朝的记录,他不能再给别人留下更多攻讦他的口实。况且……

点卯的偏殿内,当连亭冷着面容出现时,不少朝臣都没能来得及收好自己眼中的惊讶,督主竟然今天没请假!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连亭为什么不请假了,因为他根本不用。

朝堂上的小皇帝看上去对今日还要上班的怨气不比朝臣们少多少。他一上来就让身边的司礼监大太监进行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唱名,一如连亭所料。

今天是所有官学一起开学的日子,他不想错过儿子的入学仪式,小皇帝就想错过他弟弟的了吗?

不可能的。

小皇帝很努力在朝臣之中做好了一个端水大师,但弟弟他只有一个啊,自然是要多偏宠些的。他之前还因为雍畿泮宫教学质量堪忧,不想送弟弟去泮宫读书,而和朝臣当庭起过很激烈的冲突。

可惜,连亭当时正在家中照顾发烧的絮果,没能一睹陛下舌战群儒的英姿。只是听说小皇帝不仅不想送弟弟进泮宫,还“得寸进尺”要送弟弟入辟雍,那是只有皇子公主才能读书的地方。因先帝无子,辟雍一度都荒废了。

朝臣当场就炸了锅,因为他们至今还没有就小皇帝到底要不要改认先帝为父的事情掰扯清楚呢,小皇帝这就要直接犯规送弟弟进辟雍了,那还得了?

最后以杨太后出来主持大局、双方各退一步了结了此事。

既北疆王世子不入泮宫,也不入辟雍。

大家皆大欢喜。

但连亭在事后听说时,总觉得小皇帝这是一个套啊,他好像无师自通了想要开扇窗,就得先要砸墙的路数。明明很简单,偏偏就让他成功了。

闻世子既不去泮宫,又不去辟雍,那他还能去哪儿?

闻兰因世子殿下……自然也是去国子学外舍了啊。

小皇帝抄连伴伴的作业抄得很彻底,他并不觉得只弟弟一个人在辟雍读书能好到哪里去,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旗帜鲜明地国子学外舍。但如果他上来就和朝臣说想送弟弟去国子学,肯定又会有人叽叽歪歪说不成体统,他索性就拜托太后伯母帮他做了这场戏。

朝臣觉得他们再次“规劝”陛下成功,陛下满足了心爱的弟弟想要和小伙伴一起玩的愿望,闻兰因则终于能见到絮果了,皆大欢喜。

一个所有人都快乐的成就达成了。

此时,同样穿着制式襕衫的北疆王世子,正在北疆军长腿侍卫们的拱卫下,等在国子学外舍的门口。他站在车辕上,眯眼看着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过去,在心里数着这不是絮哥儿家的,这也不是絮哥儿家的,絮哥儿怎么还没来啊?他担心地想着,马上就要到点了,絮哥儿不会迟到吧?

有侍卫小哥大胆假设:“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连小郎已经进去了呢?”

“不可能,咱们已经算来得比较早的一批了。”闻兰因实在是太激动了,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早更是天还没亮就坐了起来,双眼精神得仿佛能放光。皇宫离东城也不算特别远,他来的时候国子学门口还是门可罗雀、小猫三两只,絮果怎么可能到的比他早?

絮果……

还真就是第一个到的。

他和暂代了家长位置的不苦大师,坐在空旷广场的第一个矩形格内。国子学的斋仆当时甚至还没有完全布置好现场,在两人的眼神下脚步都不由加快了几分。

“抱歉啊。”不苦大师的不靠谱再次稳定发挥,他生怕孩子迟到,结果反而到得太早了。

絮果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因为他并不觉得无聊。絮果不管在哪里,总能自得其乐,他从小猫荷包里拿出了透明光滑的玻璃珠,热情邀请大师来打弹珠。这也是他阿娘留给他的,哪怕絮果再珍爱,玻璃珠上还是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

不苦大师却拿起来不可思议地端详了半晌,久久之后才感慨了句:“你娘可真有钱。”这甚至都已经不是有钱不有钱的问题了,而是这种珠子在宫里都不可能有。却被絮果的娘随意拿来给儿子玩打弹珠玩,他本还觉得他的公主娘小时候拿宝石玩就够奢侈的了,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絮果整整有一袋子这样晶莹剔透的珠子。

不等大师加入,絮果已经和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黑胖子愉快的玩了起来。

这自然是昨天在六疾馆门口被人群挤怕了的司徒犬子小朋友,他今天一早连他爹也顾不上,就自己先来报到了。他本来在国子学外舍的广场上看不见人,心里还有点害怕,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在玩弹珠的絮果。

“你们很熟吗?怎么就认识了啊?”不苦看着已经迅速勾肩搭背在一起的两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絮果不解地回看大师,就这么认识了啊。

小朋友的友谊总是很简单的,一个上来问,我能和你一起玩吗?另外一个说,好啊好啊。然后他们就真的玩作了一团。

絮果很大方,直接就给司徒抓了一大把弹珠,两人谁也没把这东西当回事,任由珠子在激烈的碰撞中被蹭下了一次又一次的玻璃碴。不苦大师看得直心疼,两个小孩却咯咯笑了个痛快。后面人就渐渐多了起来,加入弹珠大军的小孩也越来越多,后来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就活像胡同口下棋的老爷子们的翻版,哪怕玩不上,也要围成一圈趴在那里看。

直至不苦那个当国子监司业的堂叔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游戏才遗憾地暂时告一段落。不苦还被他堂叔狠狠的剜了好几眼,纪大人表示,我堂堂国子学已经好些年没有过这种不互相学习、只聚众玩乐的场面了,怎么想都只可能是他这个纨绔堂侄教唆的!

不苦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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