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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32)+番外

连亭瞥了眼不苦,没戳穿他。

“我、我……梁有翼还活着?”越泽旱地拔葱,精神骤然而起。

连亭有些莫名,梁有翼当然活着啊,不然刚刚与他对话的是什么?恶鬼诈尸?总之,只有囚徒困境才能让梁有翼坚信杨党救不了他或者根本不打算救他,那他自然而然就会再次倒回他所认为的王爷一边。

“我一定会戴罪立功,还请您看我的表现!”在连亭临走之前,梁有翼在监牢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热,他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一旦梁有翼翻供,那蔡思也就有救了。

当然,如果越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连亭沉下眼眸,就别怪他翻脸无情真的安排人杀了梁有翼了事。

越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他的眼,心中涌起无限感激的同时,还多了不少愧疚。他刚刚怎么就能信了不苦的邪,去怀疑芒寒色正的连督主呢?他可真该死啊!

连亭的耳边是今天临行前儿子脆生生的声音:“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们都要做诚实守信的人哦!

絮果在等着阿爹办完事后回来给他买街角的肉脯。

越泽在等着救他老师的命。

当这两件事不冲突时,连亭不介意卖个顺水人情。可如果这事被越泽办砸了,两者起了冲突,那自然是他的儿子更重要。

他的儿子。

连亭不自觉勾唇,只这么一想,心情都变得更好了。

两人回家时,絮百户已经一天之内官升两级变成了絮千户,因为他给獴娘一家的木牌画的太阳实在是太好看啦。他拿着在家里巡逻了一圈,就没有不夸好的。

絮千户此时正拿着小人,和长公主姨姨玩行军打仗,双陆的马形棋子都被他拿来给两军排兵布阵用了,结果白方大将刚开始叫阵,“哇呀呀呀”的第三个呀还未出口,他爹就回来了。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再顾不上其他,跳下榻就朝着阿爹直奔而去,心无旁骛地开始围着阿爹打转。

长公主放下手中黑色的小人,故作生气的笑骂道:“你瞧瞧,小没良心的,我陪你玩了这么许久,结果你阿爹一回来眼睛里就没别人啦?”

连大人颇为得意,这一回都不想掩饰。

大家坐下聊天,偏絮千户不肯好好入座,只把肉乎乎的小脸往阿爹身前的桌子一趴,眼睛一个劲儿地往装肉脯的罐子看去,暗示十足。

长公主终于悟了,物肖主人形,顺着絮果眼神总能看到零嘴,那顺着宠物引路的终点自然只可能看到饭盘。絮千户这百户之功有冒领的嫌疑啊。

连亭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事情也算差不多解决了,不管后续如何,梁有翼都死定了。那儿子的读书是不是也该安排上日程了?他一边投喂儿子肉脯,一边笑问:“咱们絮哥儿想不想读书啊?”

“读书?”絮果一时间没能理解阿爹的意思。

长公主却很满意连亭对她之前意见的采纳,都六岁了,该读书了。于是,她在一旁熟练地帮腔,当年是怎么哄儿子的,如今就是怎么哄絮果的:“就是会有很多、很多小朋友和你一起玩,下学回来还能顺便买好吃的。”

不苦:“!!!”快跑!他们要害你!

第24章 认错爹的第二十四天:

对于连亭来说,儿子能上学读书,是絮果小小的人生中非常了不得的一件大事,至少是值得连亭私下里给儿子“著书立传”的那种。

为此,连厂公其实早就开始在打听雍畿的上学事宜了,并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计划章程。

大启以前重私学,私塾、书院蔚然成风,其中尤以武陵书院为最。事实上,哪怕在今天提起“武陵学子”,那仍是读书人心向往之的一个特殊身份。武陵一系考上科举的学生,在朝中始终占据着不可忽视的地位,亦是如今的清流派中最主要的有生力量。

但就在十几年前,不知道是江左的谁向先帝上书,大谈复兴官学之利。

在这个地方谏言中有一条正戳中了先帝抠门的死穴,那就是如果由朝廷统一办学,免去官宦子弟的学费,就可以为满朝文武省下一笔教育子女的花销。

先帝的理解是,如果他在全国各地兴办官学,是不是就可以以此为由再次给官员“合理”降俸了?

据连亭的师父张太监这个当事人回忆,他亲眼看着先帝拿着金制的算盘,精神矍铄的盘坐在龙床上打了一夜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合算着一应花销由朝廷统一采买能惠利几何,他又可以从中降低官员们多少俸禄,综合让吏部少花多少银两。

某种意义上,先帝的行为模式是很好猜的,因为他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抠门,不管是百姓、宗亲还是官员,他只在乎他自己。

在平地又升起了一个“平民子弟中优秀者亦可入学,但一应花销需自行缴纳”的“天才”主意后,整个官学新政看起来就是大为的有利可图,先帝当下便大笔一挥,拍板决定,准了!

这种自上而下的政策,让各地官学的兴修发展极快,不同以往只是为科举取仕而设的小型官学,这一回是面向整个社会层面大力推行的全民官学。

这样的新政自然是有朝臣上书反对的,他们认为国家一直以农为本,如果人人都去读书了,那谁来种地呢?况且,读书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对本就不适合读书的人投入这么大的成本,既耽误了农耕,又浪费了朝廷的投入。

这话一听就很有问题,偏偏在朝堂上很有市场,不少人都买了账。

但随着那些年突然涌现出来的纸张、活字印刷等方面的工艺改革,官学成本大大降低,先帝只看到了自己的投入有多小,兴修官学时皇商又为他赚取多大的利润,更不用提还有平民子弟入学时奉献的束脩,苍蝇再小也是肉啊。先帝根本没把反对的奏折放在心上。

他甚至直接就让内监们把折子一箱箱抬走,全都孝敬了炭盆,又省了一笔宫中的炭火费呢,先帝不知道多开心。

总之,十几年后的今天,大启的观念早已改变,大家开始普遍重官学而轻私学。

不能说官学对学生们真就做到了一视同仁吧,至少也是有教无类。这是在先帝众多抠门政策中,阴差阳错反而于民有利的一个。

只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官学新政真正的威力还未彻底显现,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不苦大师小时候差不多正赶上这股改革的浪潮,对于他这种皇亲国戚来说,新政简直让他痛苦得不能呼吸,一提起来就捶胸顿足的那种。

他和絮果吐槽:“我总听我表兄他们说,以前都是夫子上门教学,如何如何等着他们起床,如何如何轻松没人管。结果等到了我的时候呢?我只在家里上了不到一年多的学吧,就变成了需要我日日天还没亮就起床,披着星星去上学,戴着月亮往家赶,苍天何其不公!”

絮果一边吃着回味悠长的肉脯,一边偷偷在桌下晃脚,还不忘和不苦叔叔说:“有个成语叫披星戴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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