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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地罗曼史(101)+番外

安德烈用简单的语言说出令人惊骇的结论:“经过我的检查,工程资料有被覆盖的痕迹,两颗行星的勘测报告,被调换了,调换的时间,在后期大审计结束之后,传送出发之前。

“宇宙坐标复杂,修改的部分很小,负责这两组勘探的数据组员,都没有进入最后的耶茨计划,所以修改难以被检测到,一直没人发现。现在的哈维塔星,不是耶茨计划选择的哈维塔星。工程文件里,另一颗行星的坐标被删除了,但是我复原成功了。”

安德烈将手里的计算本投射出全息效果,有两名计算员关掉了演算大厅里的灯。

黑暗的大厅里,出现了一个直径大约二十厘米的发着光的蓝色球体。它看上去十分美丽,像一颗宝石,蓝色的海洋与绿色的大陆,像地球的翻版,仿佛拥有最和煦的气候与甜蜜的空气。

“这才是真正的耶茨计划首选行星,”安德烈宣布,“安德烈二号。”

“……”

安德烈又乱起名字,把乔抒白心中的激动驱散了少许。乔抒白看着那颗蓝色行星,仍有些难以置信,不敢想象这普通深夜里奇迹般的好运降临。

这时,艾伦走到乔抒白身边来,低声告诉他们,展市长要和他们说几句,将他们领出了演算大厅,进入一间不大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没有其他人,等了两分钟,展市长和安德烈,以及三个市政厅的部长一起走了进来。

“抒白,”展市长看起来好像也还没能完全接受惊人的事实,眉头轻皱着,“事不宜迟,得麻烦你尽快出发。”

乔抒白刚想说没问题,展慎之突然开口:“是不是能派艘无人跃迁机先去看一眼?”

几人都看向他,展慎之脸上没有波澜,冷静地问展市长:“如果修改工程资料的人就在那里,他怎么办?”

“我们只剩一台无人跃迁机了,况且人和无人跃迁机还是有区别的,大不了抒白先离远些,用太空望远镜拍摄——”安全部长开口插话反对,展慎之转头看他一眼,他愣了愣,又闭起了嘴,过了几秒,忽然改了口,“先让跃迁机去也是个好办法,毕竟,抒白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我可以先算无人跃迁机的路径,”安德烈也说,“很简单。”

展市长问了安德烈计算的时间,便定下了,先派无人跃迁机去安德烈二号外部勘探,确认安全后,再通知乔抒白前往。

从演算大厅走出来,乔抒白和展慎之去乔抒白的休息室。

辅楼和主楼的走廊是露天的,乔抒白很久没在天蒙蒙亮时走到耶茨的室外,天幕有些淡淡的云彩,十分美丽。

他依然觉得不真实,停下脚步,站在走廊中间,对展慎之说:“展哥,我很怕我是做梦。”

展慎之没说话,碰了碰他的脸。

他发现展慎之的手心里也有伤口,抓住展慎之的手,低头看。

展慎之穿着短袖T恤,从手臂到手背,手心,都有细小的,长长短短的暗红的痂。下水服的材料再坚韧,忍难以抵御腹鱼的所有利刃,展慎之身上一些深而久的伤已经落了痂,成了淡红色,或者银色的疤。

展慎之不是永生人,他的伤口即便恢复,也总会留下痕迹。

乔抒白记得刚认识展慎之时,握展慎之的手,几乎没有茧,每一寸皮肤都很干净,像在说,他是一名养尊处优的市长家里的大少爷,虽然是个警察,但是外勤很简单,只需要为上都会区解决一些小问题,抓个小偷拦辆超速车,就可以登上新闻,更是从来没有受过伤。

现在展慎之不顾下耶茨人的劝阻,次次都要下水,原本被看护得很好的身体便出现了许多伤疤。乔抒白觉得心痛,细细地抚着,从手心到手背,听见展慎之问他:“不大好看,是吗。”

“不是,”乔抒白低着头说,“想到以前,展哥的手比我软好多。我还很嫉妒呢。”

“那没办法。”展慎之笑了,握住乔抒白的手腕,把乔抒白拉进他怀里。

乔抒白靠在他胸口,看着慢慢变亮的天幕,在心里祈祷着,安德烈真的可以找到一个让人类不需要再对抗自然的地方。

然而希望确实是残酷的。

回休息室睡了一小会儿,展慎之回摩区工作,乔抒白呆在房里发呆,没过多久,艾伦便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了他一个让所有人难以接受的噩耗:无人小型跃迁机回来了,在原坐标位置,没有发现那颗行星。

乔抒白鞋都没换,跑到了计算中心,见到安德烈坐在一边,脸色苍白,嘴里嘟哝着“不可能”。

乔抒白挤到计算员中,反复看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

“那条轨道是空的。”艾伦声音干哑,告诉乔抒白。

“不可能!”安德烈突然大声骂道,“不可能是空的!”

他讲了一长串乔抒白听不懂的计算与科学的术语,强调这位置绝对不可能没有一颗,他计算出的重量与大小的行星。

“真的没有。”艾伦无奈地打开跃迁机传回的所有探测数据,展示空无一物的轨道。

这时,展市长也来了,他的脸色和安德烈不相上下,默不作声地快步走到显示屏前,艾伦又给他放了一次视频。

演算大厅除了安德烈的神经质的嘟哝声,什么其他声音都没有。

乔抒白觉得四肢无力,他既没有完全接受他们这么快能找回一个合适的居住地这好事,也不能接受美梦这么快就破灭。

他看着安德烈几欲发狂的眼睛,还有四周计算员一个个失魂落魄的脸,想了一会儿,转头对展市长说:“我去看看吧。”

展市长微微张了张嘴,乔抒白在他的眼中看到犹豫。

“人和无人跃迁机总是不一样嘛,”乔抒白对他笑了笑,“我相信安德烈的计算,我也去那里看一眼。现在就去训练室。”

展市长像是内心也很矛盾,想了片刻,说:“抒白,算了吧。慎之说得对,万一有危险——不好瞒着他……”

“我是要先和展哥说一声的。”乔抒白并没有打算瞒着展慎之,只不过他觉得这是他们必须做的事,就像展慎之冒着危险下水,他也愿意为一丝几乎看不到的希望,便去做一次如同死而复生的跃迁。

乔抒白给展慎之打了电话,展慎之听罢沉默了一会儿,但没有阻止,问乔抒白:“你决定了吗?”

乔抒白说是,展慎之便说了好。

“我马上就要出发了,”乔抒白想安抚他,不让他担心,很有信心地说,“可能比你还早回家呢。”

挂下电话,乔抒白来到训练室,像吃饭喝水般熟练地穿上跃迁服,戴上康复剂注射器,把大腿勒得紧紧得,坐进跃迁机里。

上方的观察室,安德烈整个人趴在玻璃上,让乔抒白看得想笑。在产生恐惧之前,乔抒白迅速地按下了坐标,从错误的哈维塔星离开。

黑色的宇宙,远方的金红色的恒星。

总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却始终觉得难熬的死亡、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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