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浩收枪站起,拿强光灯照了眼远处,“暂时安全了。”
角落,顾小梦哇的哭出声,周慧泪光闪闪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啊。”
肖金花抱着孙子,克制着嘴里的呜咽,陈婆婆她们亦别过脸抹眼泪。
卧室的门开了,几个人讪讪的走出来,“大家没事吧?”
顾建国瞪他们,枪口朝着他们,几人举手投降,“对,对不住,当时我们太害怕了。”
知道他们这么厉害,绝不会那样做。
“滚!”顾建国不愿意和他们待着。
他们心虚,不敢逗留,抓着仅有的包,脚底生风的跑了,几十秒时间,声音在楼上响起,“妈呀,死人了,死人了啊。”
基地的人自相残杀,死伤惨重,还有那些倒在惠风村枪口下的人,顾建国看得心里难受,“闺女,他们也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啊,我们送他们上路吧。”
他眼眶蓄着泪,望着街道的表情怔怔的,再无刚刚的凶狠。
顾明月看向李泽浩,后者心领神会,“我会看着...”
顾建国出去了。
钱建设和曹大爷跟着,在李泽浩的辨认下,将基地居民的尸体放在马路上,其他人明白了他们的用意,自发过去帮忙,每具尸体生,仪容都整理得干净整洁。
有些是慌乱中跟家人走散的,前后不过几十分钟,竟是生离死别。
哭声在夜里延续着。
去到五楼的人想退回来,被钱峰和曹大爷儿子呵退。
顾小梦哭了会儿睡着了,周慧抱着她,神情茫然,“明月,我们真的能到大基地吗?”
肖金花也转着眼珠望向顾明月,眼里满是怀疑。
“能...”顾明月摸侄女额头,给她测了下温度,有些低烧,估计给吓的,再给顾小轩测温度,顾小轩抖着腿,眼里亮晶晶的,“姑姑,我要学打枪。”
“好...”
顾明月给侄女贴了张退烧贴。
所有人都沉浸在死亡的恐惧里,没太注意小姑娘的额头,周慧看到了,低低喊了句,“明月...”
“小梦估计吓着了,睡醒了应该就好了。”顾明月笃定地说,“政府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不会出事的。”
周慧张了张嘴,“嗯。”
“我去卧室看看,待会你们到卧室里休息...”她起身,周慧晃到她手背的血痕,“你手受伤了。”
顾明月低头看了眼,“没事。”
碎玻璃划的口子,待会消毒贴个创口贴就没事了。
肖金花拉过她的手,眼泪汹涌而出,“明月。”
“很快就好了。”
她踏进门,将小夜灯挂在房子原有的床头灯架上,将空间里的床垫被子放出来,喊周慧,“慧慧姐,你们进来睡会儿...”
陈婆婆她们也累了,累得不想动,就这么靠着家具闭上了眼。
快睡着时,陈婆婆倏地睁开了眼,“广霞,你爸没事吧?”
“没事。”
李泽浩趴在那儿,曹大爷他们不会有危险。
卧室的门关上,周慧躺在舒适的床垫上,没有问顾明月怎么来的。
惠风村的人出现后,李泽浩问顾明月有没有枪,顾明月明明没有,不料出手就是庞大的狙击枪,她靠着枕头,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明月...”
“嗯?”顾明月给顾小轩盖被子,轻轻应了句。
周慧脑子乱糟糟的,“你是明月吗?”
“嗯。”
周慧抓着闺女的小手,鼻酸得厉害,“幸好有你。”
没有顾明月,她们恐怕死了吧,有些事不去想就算了,仔细想就知道明月背后付出了多少。
女儿没有断过的奶粉,她没有断过的卫生巾,全家没有断过的肉,不知道顾明月怎么办到的,但天灾以来,都是她守护着她们。
“明月...”她艰难的张嘴,不敢去想某种可能。
顾明月看她眼泪夺眶而出,走到她跟前,“怎么了?”
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明月已经死了吧?
她看着面前这张巴掌大的脸,从鹿城回来,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消了,瘦得像皮包骨似的,头发又少又软,很像农村营养不良的小姑娘,她摇摇头,“没事...”
“明月,我们是不是拖你后腿了?”望着天花板发呆的肖金花怔怔出声,“明明练习过打枪,关键时候,还要你冲在前面。”
为人父母,不该是这样的。
顾明月感觉她们情绪不对劲,努力让语气轻快些,“没有啊,我学历高,应变能力肯定强啊,否则我大学不是白读了?”
她最让肖金花引以为傲的不是有份来钱快的工作,而是学历。
整个肖家,只有她是大学生。
肖金花觉得这话不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顾明月说,“你们睡一会儿,我看看爸怎么样了...”
顾建国他们还在整理尸体,有人脱死者的鞋子,他没有阻止,死者为大不错,但活人终究更重要,接下来还要走很远的路,有双舒适不磨脚的鞋太重要了。
当他看到有和自己同尺码的鞋,双手不自觉的按住了鞋。
鞋子脱离鞋后跟的瞬间,他又将其穿了回去。
边上的人说,“尺寸合适你就收着吧,咱们为他们收尸,他们不会怪咱们的。”
顾建国愣了几秒,低头看自己的鞋,手托着死者黑色的运动网鞋,唰的将其脱了下来,再看到脚底磨破的红色袜子时,又毫不犹豫给死者穿了回去。
“算了,我自己的鞋还能穿。”
他没有读过书,不懂那些大道理,在看到戳破袜子的脚趾头,起厚茧的脚底板的瞬间,他希望死者穿着鞋去阎王殿。
将来他可能会后悔,但现在,他不后悔。
共六十九具尸体,全部在公路上焚烧。
温度达不到火化场的高温,却也是他们仅有的办法了。
顾建国和钱建设抬尸体时,边上的女人哭着将一个小盒子放进死者怀里,随即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老人说客死异乡的人回不了故乡,我不知道怎么帮他,写上他的姓名籍贯,希望阎王殿的人能送他回家...”
路上死亡的人,家人都是这么做的。
找张纸,写上他的姓名籍贯,祈祷他的魂魄能回到故乡安息。
顾建国问是否有人认识其他死者,没有纸笔,便摘几片树叶,用指甲在上面写字。
落叶归根,哪怕远在他乡,人们最期盼的仍是承载着儿时记忆,民风淳朴,没有天灾人祸的故乡啊。
火灰漫天,没有香蜡纸钱的街上,人们朝着火堆喊,“李迢,莫在路上逗留,回家去啊...”
“张明朗,你的家在茨城市安宁县凤山乡隆平村,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