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没有要求排队,有些人担心落后被追上,偷偷摸摸往前靠,政府释放暗号,他们就成了打头阵的人。
有机会走前面不走,还埋怨上人了?
顾建国嗓音雄浑,呛得那些人哑口无言。
耳根清静了,只有衣服擦过树枝的窸窣响动,火势越来越大,走出去老远,仍然听到树木燃烧的声响。
匍匐的荒草边,能看到稀稀落落的竹席,人们抱着腿坐在上面,脸藏在膝盖里。
“你们不走了吗?”
“走不动了,休息一会儿。”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身后的人纠结,问李泽浩,“你们不歇一会儿吗?”
如果没有出意外,他们现在应该躺在被窝里,感受着篝火的温暖与周公诉说自己近来的痛苦,此刻全被搅乱了。
李泽浩没有搭理他们。
再往前,休息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家没有带竹席,将床单往蓬松的草上一铺,一家人就坐了下去。
顾建国问顾明月,“咱们怎么办?”
“继续走...”
出发时,她们选择后面是怕那些人设了埋伏,眼下脱离了危险,就要提防队伍里的人了,这时候,越靠前越好。
不容易被抱团拦路的人打劫。
后面的人看他们没有停下的意思,逐渐烦躁。
李泽浩有枪,跟着他们,其他人不敢打他们的主意,然而实在走不动了。
有人泄气,有人坚持。
摇晃的树丛间,躺着的人越来越多,天是暗的,但他们的轮廓在星星照耀下清晰分明。
没了政府做监督,人们连篝火都不敢燃了,引起火灾,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儿,再就是引起当地村民的注意会被围攻。
他们像潜入别人家的小偷,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顾建国唉声叹气往前走,路边的草渐渐增高,像在原始森林里行走,星星变得遥远,天彻底黑了下来。
风吹动的树丛里,亮起暖融融的光芒。
离开前,政府给人们手里的照明设备充了电,另外发放了批手摇式手电筒。
咯吱咯吱的摇动声在夜里变得亲切可人了,哪怕不相识,这种声音让人感到是有同伴在的,心理得到了慰藉。
顾建国将手电筒装在头盔上。
他们前面是陈婆婆她们,她们背包比顾家的大,陈婆婆有些体力不支,回头问,“建国啊,到哪儿休息?”
没有目标的走法太累人了。
顾建国纠结,“要不再走半小时?”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陈婆婆说没问题。
超过的人越多,前面人形的足迹就越窄,视野受阻,顾明月辨不清方位,问李泽浩,“没有走偏吧?”
“没有。”
领路的是政府精挑细选的人,只要不是地形或人为因素,方向不会出错。
“咱们啥时候能到兴隆镇?”陈婆婆问。
李泽浩说,“不清楚。”
荒草遍野,速度要慢很多,若发生突发状况,耽搁的时间会更久。
“留在z基地啥事没有,弄成这样还不是你们的错误决策导致的?”
寂静里,陆战的质问沉而重,“明明有办法和平共处,非要挑起两个基地的矛盾...”
这话是骂政府的,陆宇良斥道,“你又懂了是不是?”
“我不懂,你懂!”陆战讽刺。
眼看父子两又要吵起来,顾建国无奈开口,“事已至此,追究那些没劲儿,奔波了一天都累了,咱们不要打扰他们休息。”
紧接着,他又说,“这边刺藤多,大家注意点。”
他戴着头盔,脸上没遭刮伤,羽绒服却破了好几道口子,里面的羽绒乱飞,两条手臂白花花的。
其他人皆是如此。
陈婆婆说,“政府做得挺好的,你看R基地乱成这样也没人管,咱们跟着政府日子是苦了点,起码没遭到迫害。”
娄姐附和,“是啊,天灾艰难,政府让咱们女人活得像个人...”
底层老百姓过惯了苦日子,迁徙并未损害到她们太大利益,遭罪的是那些富人,以为给过路费就能顺利到达兴隆镇,不成想掉进敌人陷阱里。
娄姐支持政府决议,“如果没有政府,咱们在z基地就被2基地的人欺负了。”
“呵...”陆战轻嗤,“我看你们是跪久了站不起来了,现在是民主社会,不是它的封建王朝,凭什么它说什么就是什么...”
娄姐不认识他,看他恶意满满,反驳道,“咱们老百姓觉得好不就行了?”
“对。”陈婆婆说,“2基地的人总把民主人权挂在嘴边,没看他们守住自己的城市啊?”
“我算看明白了。”曹大爷参与进来,“大城市的人嘴皮子了得,办实事的没几个...”
大城市公务员陆战:“......”
感受到他的僵硬,陆老师轻拍他的手,“政府好不好,老百姓最有发言权,江城多少万人口?愿意随政府迁徙的有多少?这个数据你比我清楚...”
“你爸的话不好听,但他不希望你站在人民的对立面...”
说着,他歪头咳嗽起来,陆战顺着他的背,摸包侧的水杯,拧开盖子给他,不服道,“哪怕真像爸说的,z基地变成R基地那样,对我们家也没什么影响。”
“你书读到狗肚子里了是不是?”陆宇良暴走。
“......”
看到陆战,顾建国竟觉得儿子没有那么讨人厌,顾奇要是像陆战这样,他估计早被气死了。
想到陆老师的病,他仿佛窥到什么了不得的真相,“哎哟...”
“咋了?”
“咋了?”
大家焦急的问,以为他出啥事了。
顾建国;“我就说陆老师先前好好的,怎么忽然生病,竟是被气的啊。”
陆宇良和陆战;“......”
“陆校长,光讲道理不行,该揍的时候就得揍,我家顾奇当爹了我还揍他呢。”
“......”
瞧给他威风得,顾明月整个无语,清官难断家务事,陆家的事儿,他掺和进去做什么?
“爸...”她喊他。
顾建国回头,“怎么了?”
“走过这片刺藤就找个地儿休息一会儿吧。”
凌晨五点半了,坐着吃点东西再走。
“行。”
刺藤过去是片竹林,竹叶柔软,踩上去,千斤重的脚顿时像棉花般轻盈。
陈婆婆瘫坐在地上,身心疲惫道,“好久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走不动了啊。”
竹林是黑的,手电筒一照,地上全是人。
或躺着,或坐着,或彼此背靠着背,低垂着眉眼,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对于突然起来的光照都没任何反应。
竹子附近的地儿被人占了,空地又躺满了人,几家人被迫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