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国眼里露出向往,李泽浩眼里满是阴翳。
车里安静下来,能听到顾明月浅浅的呼吸声, 为了照顾步行的人,车子走得慢,顾建国时不时瞄眼后面的家人,笑容满足。
驶过厂房区,树影, 竹楼, 山峦铺满整个视野,R基地的繁华仿若海市蜃楼般飘渺遥远。
道路畅通, 车子转过山弯, 翻过坡路,在山顶停了下来。
顾建国熄了火,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两秒后, 被呼啸的风逼回车里。
“外面好冷…”想劝他们别出去, 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 ,但看李泽浩睡着了, 后座的周慧也扭着脖子睡得沉,他轻轻说,“出去要加衣服。”
“好。”捧场王顾小梦清脆的应了声,双腿高高举起,手捏着袜子往上扯,扯松了又套紧,玩得不亦乐乎。
顾建国摸摸她的脚底板,“要不要吃零食?”
小姑娘眼睛一眨,嗖的翻身坐起,往前一爬,摊手,动作一气呵成。
顾建国好笑,从衣兜里摸出个棒棒糖放在她小手里。
小姑娘惊喜,不忘扭头瞄顾明月,“姑姑给我的吗?”
这个糖只有顾明月有。
“是啊。”
这颗糖是顾建国整理行李看到的,估计是她哪天没吃的,明月严格控制她吃糖的量,偶尔她表现得好了明月就奖励她一个棒棒糖,她忘性大,自己放哪儿隔天是不记得的。
顾小梦撕开包装纸,轻轻舔了口,见哥哥盯着自己,大方的把糖送到他嘴边,“舔一口哟。”
不能多舔。
顾小轩悠悠道,“你的手刚摸了脚,没擦手。”
顾小梦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去看顾建国,顾建国说,“没事。”
小姑娘含住棒棒糖,嘴往下扁了扁,举起双手,回头找肖金花。
肖金花抽纸巾给她擦手,“往后要长记性,否则肚子会痛痛。”
“都怪爷爷。”小姑娘气哼哼。
肖金花忍俊不禁,“手是你自己的,你不爱干净怪得了谁啊?”
说着话,车窗被人敲了下,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拎个黑色袋子走来。
顾建国放下车窗。
“接下来路段可能会有危险,这是政府发的弹弓…”
顾建国双手接过,嘴里不住说着感谢的话,李泽浩被这动静惊醒了,沙着声问,“到哪儿了?”
“五龙山,往前就是屏洋镇…”警察说。
李泽浩摇起座椅,“已经到五龙山了?”
惠风村是屏洋镇底下的村,眼下应该被那群恶霸给占了。
警察走之前,叮嘱他们剪些碎石以备不时之需,顾建国领了四个弹弓,心里过意不去,退回去了三个。
他们家有枪,没必须挤占资源,步行的人面临的危险更大,弹弓应该给他们。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后面响起喧闹的脚步声。
步行的人跟上来了。
面对基地政府进R基地住宿,他们心情跌宕起伏,大起又大落。被R基地的繁华欺骗,乍然进基地,高兴得很,但发生欺诈拐卖儿童妇女事件后,抱怨基地政府不查清楚情况害了他们。
再听队伍里拱火说政府坏话的人,所有人都跟着骂。
经过宽敞明亮的厂房区,大家丢失的理智又回来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厂房区是基地重要区域,没有R基地政府同意,他们只能绕远路。
仔细想想,政府三令五申警告大家不要轻信陌生人,是那些人自己不听话导致后面一系列的事儿。
人们对政府的信任又回来了。
可收到弹弓又不淡定了,“有啥危险啊?咱不能回去吗?”
队伍里不乏有后悔没有在半路留下的人,揽着警察不让走,“警察同志,你和我们交个底,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出了茨城地界就没遇到过热情好客的基地,野狗,人贩子,怎么感觉越来越危险?
警察说,“待会喇叭会做说明,大家将弹弓拿好。”
顾明月是被滋滋滋的喇叭声吵醒的,插队后,离政府公交车越来越近,喇叭声也越来越大气。
她睡得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顾建国三言两语解释完,喇叭就开始了。
【谢谢大家的信任,愿意从基地跟到这儿来,知道大家对此次迁徙这充满了困惑,不是找新基地吗?怎么越走越远,越走越危险?政府是不是摆烂不做事了?是不是暗地收了其他基地的好处故意坑我们?】
【很多人心里都有过这种想法吧?是政府没有和大家说清楚,在这儿,我代表基地政府向大家道歉…】
多数人都吃软不吃硬,面对政府的道歉,心里那点微词少了很多。
喇叭的男声温柔,像知心大哥哥。
【其实,我们做出离开z基地的决定,心里有过挣扎,z基地是我们一砖一瓦堆起来的,就像我们精心养大的孩子,离开的那刻,我们也不舍,留恋,以及迷茫…】
【我们害怕迁徙是错误的,背井离乡,结果不能有好的结局…】
他这么一说,人群恐慌起来。
政府不会要跑路吧?
【然而…】喇叭里的男声忽然坚定道,【当看到沿途那些荒芜的村庄,那些恶霸当道的村镇,我们觉得迁徙非常必要,z基地人员复杂,黑市交易猖獗,我们长留在那儿,迟早会被其他势力吞噬。】
【R基地就是很好的例子,政府势弱,其他势力操纵基地,人们信仰的和平不再存在,男人们信仰武器,女人们沦落成商品,谁拳头硬,谁的话就是道理,试问,这是我们想要的吗?】
众人沉默了。
见识过R基地的恐怖,他们毫不怀疑天灾再不过去,所有地方都会成为那样。
亲身感受过R基地残暴荼毒的受害者呜呜哭了出来,周围人感同身受,安慰她们想开点,至少政府出面找到她们捡回条命,有些人不过跟他们发生两句口角就被枪杀了。
喇叭继续说着,【我们不想要,生为父母官,我们希望我们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受天灾人祸之苦,如果天灾躲不过,那就不要再经历人祸…】
仔细回想天灾至今,多少人死于天灾?多少人死于人祸?
人心的贪婪,猜忌,阴暗,邪恶,造就了无数人祸。
喇叭停顿了数秒,在众人的沉思里,缓缓说道,【所以,我们试着努力,努力为大家找到栖息的港湾,皇天不负苦心人,离开z基地半个月前,通过军队,我们联系到了组织部,他们说华国在柳城建了大基地,那儿有人造太阳,有华国最权威的天灾专研团队,有华国最全面的武装力量,在那儿,人们像平常生活,像平常走亲戚,有养老院,有幼稚园,老人们有依靠,孩子们有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