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快十二点了，机场里没什么人，门口站着几个塞小卡片的，问顾明月要不要住酒店。
不知道是不是看她一个人，两个长相和善的阿姨追着顾明月走，就在顾明月思考要不要跑时，前头有人喊她，“明月...”
顾建国牵着顾小轩站在大巴车旁，不停的招手。
此时的顾建国还没瘦成皮包骨，身形高大，脸上也有笑。
顾明月张了张嘴，喉咙涌起股酸涩，哑得发不出声来。
两人看顾明月有人接，失望的抖了抖领口，随即瞄准两步远的背包情侣，热情似火的奔了过去。
没有风，顾明月额头已沾满了汗，眼睛也有些模糊起来。
“咋瘦这么多？”顾建国愁苦着脸，眉头拧成了川字。
她身高不到一米六，过年的时候上称88斤，现在看着都快瘦没形了，他拉过行李箱拉杆，唇动了动，“不是说没减肥吗？”
“夏天都这样。”顾明月抹掉眼里的湿润，努力挤出个笑来。
顾建国看着她。
她没戴眼镜，眼里布满了血丝，黑眼圈重得跟烟熏肉似的，想到网上那些新闻，欲言又止。
倒是七岁的顾小轩装出副很懂的样子说，“失恋就是会瘦，鑫武叔说他瘦八斤了。”
鑫武是顾明月小舅的小儿子，高中没读书就辍学了，前女友都能组成两个足球队打比赛了，顾明月摸摸侄子的小寸头，逗他，“是啊，以后你失恋也会瘦哦。”
顾小轩翻白眼，“姑姑，你以为我傻啊，我不谈恋爱不就不会失恋了吗？”
“......”
非常有道理。
顾建国拿纸擦他脸上的汗，笑他，“现在这么说，以后谈起恋爱估计家都不回。”
“不回家肯定是工作啊。”读了一年小学的顾小轩逻辑清晰，“爸爸就这样。”
“你爸是小时候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只能给人打工，老板不让他回家他就不能回。”顾建国说，“你不好好读书以后也这样。”
“我才不会像他，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没有爸爸的。”
“......”
顾建国败下阵来，目光又落回顾明月身上，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到停车场后，才低低说了句，“分了就分了，回头让你大姨给你介绍几个江城的。”
“我们去大姨家吗？”
以前只要是晚上的飞机，表哥都会来接她去家里住。
身后人流涌来，顾建国护着她往边上靠，说道，“你表哥出差去了，就你大姨和表嫂在家，我们人多，过去不方便，我在医院对面订了酒店。”
低头问她，“你吃晚饭了没？”
“吃的了。”
见他不信，顾明月拽衣服给顾小轩闻味道，“吃的火锅。”
“大热天吃什么火锅，你身体不好就该吃些清淡点的。”顾建国皱眉，一通念叨。
“这不想着回来后就吃不到了吗？”
“什么火锅只有鹿城有啊。”顾建国不高兴了，他就是开串串店的，就没他不会的。
顾明月说，“泰式火锅。”
她过年时买过几包冬阴功调料包，任顾建国再不挑食都接受不了那个味儿，当即嫌弃地说，“味道怪得很，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啊。”顾小轩牵着顾明月的手，字正腔圆道，“比鸡胗肥肠好吃。”
就好这两样的顾建国：“......”
露天停车场没有灯，借着行驶的汽车尾灯，顾明月找了圈也没找到面包车，不由得问顾建国，“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那儿就是了。”顾建国指着斜前方的白色suv道，“你和小轩站这儿等我把车开出来。”
这两年特别流行suv，疫情期间，城里人都往郊区自然景区跑，买辆帐篷架在车顶，哪儿都能露营，想不到顾建国也有赶潮流的时候。
“啥时候买的？”
顾建国背着身，小心看着脚下，“我哪儿买得起，你小舅买的。”
顾明月小舅是工地抹灰的，前几年存了点钱，全被儿子打牌输掉了，到现在连套房的首付都拿出来，怎么突然想起买车了？
问顾建国。
顾建国淡淡扯了下嘴角，“他没钱，有人有钱呗。”
顾明月想到小舅大儿媳妇李丽萍，虽然肖鑫威不上班整天窝麻将馆打牌，但李丽萍是特别能干的女人，白天上班，晚上去KTV扫地，一人打两份工。
钱估计是她出的钱。
犹记得过年清明那会表弟妹闹离婚来着，怎么突然想起买车了？而且车子贬值得快，买车不如买房，不等她细问，顾建国塞了个手机过来，“医院附近有家粥店，网上好评多，我们去尝尝，你帮我导个航。”
粥店在商场里，要从侧门楼梯上去，顾小轩在车里睡了会，醒来后不肯下车，说外面热，顾建国哄他买汉堡才把人哄下了车。
肯德基在粥店对面，顾建国去买汉堡，顾明月找位置。
楼梯口摆了四张小方桌，一个黑色落地扇呜呜转着，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剥着盘水煮花生，满头大汗，果断往里边走。
这个时间客人多，几张桌子坐满了，她去卫生间洗了手，又在过道刷了会手机，等靠窗位置的两对情侣离开，立即占位置喊服务员来收拾。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忙疯了，打开菜单，什么都想吃，但想着明天要去医院检查，只点了份小米粥，给顾建国点了份皮蛋瘦肉粥，另外点了杯豆浆，一份凉拌土豆丝和凉拌鲫鱼。
顾建国回来的时候她正扫码结账，他拿手挡住付款页面，说，“我给钱。”
“谁给钱不都一样的吗？”
顾建国滑开屏幕扫付款码输密码，“从小到大，爸没给你买过什么好吃的，往后你想吃啥爸都给你买。”
“爸。”顾明月狐疑的看向顾建国，“你是不是...”
是不是也做噩梦了？
所以想对身边人好。
她想问，但下一秒顾建国就严肃的指着顾小轩手里的汉堡说，“这种垃圾食品就算了，专家说了，常期吃这个死得快。”
两眼精光捧着汉堡的顾小轩：“......”
他吃还是不吃？
“爷爷，哪个专家说的？”顾小轩非常有求知欲的问道。
顾建国拉开凳子，架起他的腋窝把他放在最里边的椅子上，“说了你也不认识。”
刚出锅的汉堡很烫，任顾小轩来回挪位置，也有点坚持不住了，怕汉堡摔地上，顾明月替他接着。
他回顾建国，“妈妈说网上很多专家是假的，骗人买他药的。”
“又不是网上专家说的，是医院医生说的。”
顾小轩腮帮子气鼓鼓的，顾明月好笑，“只要不经常吃就没问题。”
对啊，顾小轩反应过来，激动的推开椅子，拉着顾建国还要去肯德基，“我还要买个鸡腿堡，老北京鸡肉卷。”
顾建国不动，“这么爱吃鸡，改天我买只鸡回来你自己弄。”
“......”顾小轩扁嘴，“我又不会弄。”
“学啊，等你自己学会，想吃多少汉堡都有。”顾建国拉过椅子，指着窗外医院门口卖烤红薯的说，“到时就来医院门口摆摊，还能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