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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春光(94)

作者: 桃吱吱吱 阅读记录

她只是路过,从未记得他姓名,甚至连庙里求来送给所有人的平安袋里,只有他的没写名字。

周时予那时不懂何为喜欢,只是惊诧女孩还会寻回来,枕边是她送的水果糖,望着她走向病床边。

女孩的手骨瘦如柴却温热,握住他冰冷手掌,塞过来一个布艺的墨绿色平安袋。

这是周时予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的皮肤触感,可以如此温暖柔和。

他被女孩脆生生的“哥哥”两字唤地迷了神志,忘记告诉她姓名,只是目不转睛望着女孩光下近乎透明的脸,甚至能看到脸上细小的绒毛。

“哥哥,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女孩弯眉水眸盈盈,笑起来时,唇边浅浅的梨涡惹眼,悦耳声线充满希望:

“冬天会马上过去,等你出院以后,一定记得要多看看窗外春光。”

“......”

那年对话场景让周时予印象深刻,初逢太惊艳,以至于往后每次的重逢细节,都时而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零碎片段。

周时予看见十七岁的他误诊抑郁,十八岁时不顾众人反对选择魔都大,十九岁夏日炎炎的酷暑、在陈旧的老街上迫不及待想追上盛穗,却在她回眸时狼狈地仓皇而逃,耳边满是过路人的骂骂咧咧。

退学后的国外生活只剩下住院治疗,不知是服药或是电击治疗,记忆像是被扣去一块的拼图,永远缺失。

用“Z”的身份和她勉强保持联系,再回国找人已经是两年后。

他满怀期待走进猫咪咖啡馆,却被铺天盖地的猫毛呛的无法呼吸,过敏反应严重。

三个月后双相复发,周时予终于接受事实,和大学同窗共同创立“成禾”——取的是她名字的各一半。

一脑子热投资医药行业时,没想过盈利赚钱,只是天真地觉得哪怕没机会再见,如果能为她做些什么也好。

然后眨眼便是几年过去,病情反反复复,自以为稳定两三年后再次复发,药类更换十几种,副作用层出不穷。

普通人触手可得的生活遥不可及,当失望与落败成为常态时,某个春暖乍寒的上午,周时予收到一通电话。

时隔多年,当年青涩懵懂的女孩已然成为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听筒内的温婉语调熟悉又陌生,反复贯穿了过去、现在、与将来:

“家长您好,我是孩子班主任,请问您方便来学校面谈吗?”

“周先生,我们试一试吧。”

“周先生,我们结婚吧。”

“周时予,你是我二十七年人生里,第一次真正拥有的底气和安全感。”

“周时予,你以后能不能也依赖我一些?”

“周时予,我喜欢你——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结婚?”

“.....周时予——?”

无数道声音与画面交织,最终都归为贴耳落下轻声呼唤,一遍遍从催促着周时予从梦中醒来。

长睫颤动睁眼,周时予抬眸就对上盛穗的关切目光,她身后是熟悉的卧室背景。

见他不说话,怀中女人便靠近轻拍他后背,拥抱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你一直在发抖,是做噩梦了吗。”

她掌心安抚地摩挲在他背脊,周时予能感受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蹭过皮肤,在狰狞蜿蜒的可怖疤痕上一触即分,无声平抚着跳动异常的心脏。

人刚醒来时总格外脆弱,周时予将头埋进盛穗颈窝,低低嗯了一声,不再如过去一样隐瞒:“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话落便是几秒沉默。

周时予回神,知道不该和她倾诉这些,正要勾唇笑笑一笔带过,怀里安静的盛穗忽地双手攀上他肩膀。

“我不太会安慰人,”盛穗落吻在他嘴角,幼兽般讨好地轻啄着,莹润水眸定定望过来:

“但这样会让你心情好一些吗。”

乌黑青丝铺散枕边,衬得女人肤色越发白皙,其中几缕发落在周时予脖颈,是致命而不自知的引诱,

“......会,”周时予难抵诱惑,托着盛穗后脑勺、再一次封住她软唇,微哑的清润嗓音沾染几分情‘/’欲:

“还请周太太,以后多心疼我一些吧。”

“......”

自从上次京北之旅,盛穗再不许周时予天不亮就醒,坚持要同男人一起六点起床,也不要他每顿早餐都变着花样折腾。

“随便吃点就可以,”刷牙时,盛穗站在洗漱台前,振振有词,“我最近胖了好多,衣服要扣不上。”

具体哪些衣服扣不上,周时予再清楚不过,抬手将她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温声:

“穗穗,那里长大不是变胖。”

拿起化妆架上的皮筋,男人手法熟练地扎了个低马尾,慢条斯理道:

“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请点揉。”

盛穗没想到话还能被这样曲解,抬头看镜子里分明在笑的男人,不客气地穿着软拖鞋踩周时予的脚。

嘴里满是泡沫,也无法阻止她吐槽:“当初结婚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正经啊。”

“嗯,刚认识时总要装一装,”周时予顺势将人搂紧怀里,低头吻在盛穗发顶吗,“否则不太同意把人骗到手。”

“......”

最后幸好凑热闹的平安来得及时,盛穗不想让无辜小猫目睹“家暴现场”,才被周时予搂在怀里揉了半天不得反抗。

男人在厨房准备早餐,盛穗打针时,忽地想起住在京北的早上见过周时予服用保健品,可回家后又再没见他吃过。

家里甚至连药瓶都见不到一个。

于是出去给平安喂饭时,她经过餐厅就顺嘴问了一句:“你今早吃药了吗?”

“......忘记了,”几秒后,身后才传来周时予的应答,“等下再去。”

“你上次说,你是在吃维生素B、维生素C、钙镁片、叶酸和鱼油吗?”

盛穗弯腰给平安倒过早饭后,走回餐厅坐在,拿出手机查看邮件,随口道:“上次体检,医生也叫我补充各类维生素,但我总是吃两天忘记。”

她想了下,抬头看人:“要不要我们以后一起?这样不容易忘记。”

“好,”周时予转身,将新鲜出锅的鸡蛋薄饼端上桌,垂眸看她还抱着手机皱眉,瞥过界面一眼,淡淡道,“先吃饭吧。”

邮箱的未读栏数量仍是0,也就是Z还没回复。

盛穗放下手机轻叹,即便早预料到会是如此,真面临时难免还是会一阵失落,只能自我宽慰。

这么多年不联系,的确是彼此忘记才最正常。

谁会痴傻到一直守着个邮箱、就单单只为了等她发消息呢。

-

除了两个当事人,对盛穗求婚最操心的,莫非肖茗女士莫属。

怕电话里说不清,肖茗甚至提前一小时溜下班,挤地铁来也要第一时间找盛穗。

“我不管,今晚必须是闺蜜之夜,陪我去逛街吃饭。”

放学后,肖茗在空无他人的教师办公室里,连声催促盛穗收拾东西:“你自己好好想想,结婚以后,我们多久才出来玩一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