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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春光(66)

作者: 桃吱吱吱 阅读记录

“主办方手里有拍到我们正脸的视频,询问是否能发出。”

周时予温声娓娓道来:“公关团队分析过网友评论,统计数据后给出的建议,是如果要对社会公开我们结婚的消息,现在或许是最佳场合。”

“最重要还是你的想法,”男人话语微微一顿,“如果你不想出现在大众视野,昨天的视频会立刻删除。”

看完屏幕上陈秘书给周时予发的长长一条分析,盛穗思考几秒,垂眸轻声道:“删掉吧。”

昨晚视频刚火起来时,她只当网友会一笑而过,没想过还会有后续。

盛穗第一次意识到,她和周时予的婚姻还要面对公众。

不过想想也是,她所知道各个行业的顶尖人物,过去经历都被详细记录,婚姻情况自然不在话下。

公开与否,周时予既然将选择权交给她,前提一定是他并不反对,否则视频不会留存到现在。

深吸口气,盛穗抬头看向对面男人:“我不想对社会公开我们的关系,可以吗。”

哪怕都是祝福,她也不想个人照片或信息传遍网络,更不想被人评头论足。

盛穗经历过一次网络裸‘/’奔,说什么都不管再经历第二次。

时间久远到能追溯到她十四岁那年冬天,一型糖尿病在不知何种情况下被诱发,人接连几天昏昏沉沉。

母亲远嫁,父亲白天在工地、晚上忙着和工友喝酒,盛穗没人照顾又实在难受,后来只能请假去医院,还没挂号就晕倒在医院大厅。

所幸有好心的医生抱她送去抢救,盛穗捡回一条命的同时,也在无形中花掉将近五位数的治疗费用,让本就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

父亲没读过书,一听她小小年纪就得糖尿病,不听医生解释咬定是骗人,看她身上没伤就要强行带她回家,被救她的好心医生拦住后发怒动手、抓起吊瓶砸伤了另一位精英医生的右手。

事件就此升级为医闹。

围观的群众纷纷拍照,即便再经阻拦,各种视频还是不可阻挡的发布到网络,盛穗和父亲的脸被千万人翻来覆去的看、每个表情话语都仔细研究。

盛穗刚出院的那一周,当地电视台和十几家媒体找上来,用最温柔的语气想要采访她,一遍遍告诉她:请大胆揭露你父亲的恶劣行为,我们一定会还你公道。

她诚惶诚恐不敢接受,只知道她说的每句话,都会被添油加醋地发布网络,那时风评舆论向她一面倒,更不遗余力地向她父亲丢去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和辱骂。

可不知为何,盛穗每每看着那些评论,却总觉得恶意同时也反噬在她身上、轻而易举将她吞没。

她的父亲是兼备暴力与恶意的混蛋,可与此同时,也的的确确是这世上唯一还要她的亲人了。

所有人都大声喊着要她唾弃暴行、学会奋起反抗,其中更有好心人给予她各种资助,可那时盛穗作为十四岁的未成年,连购买一支救命的胰岛素都需要父亲陪同。

就像她不会面对恶意,盛穗连面对铺天盖地的友善和激励,都只会不知所处。

那段时间,附近邻居都对他们指指点点,工地不堪舆论压力将父亲辞退,父女俩只能狼狈搬走、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之后日子也并没变好,父亲几次被认出当街遭人白眼唾弃、找新工作屡屡被拒,各种流言蜚语接踵而至。

至于盛穗,挨打的情况仍然照旧。

资助她的基金会定期派人关怀,她之后都笑着回答,父亲没有再打过她一次;为了不再被医院的好心医生用怜悯眼神观望,她的青春期都在盘算能如何少吃碳水,这样就可以少买胰岛素,一次性的针头也是反复利用、每次都用酒精棉片擦拭。

人言如山,无论善恶,都压的盛穗喘不过气。

即便现在,她也很少看流媒,从没在任何社交软件、哪怕微信上发布个人照片。

事发突然,她自知给周时予的解释混乱,也记得男人昨晚吃饭时说过,他想要个盛大婚礼——而其中涉及到与人沟通的任何一环,都有可能引起网民注意。

盛穗发自心底不想再冒任何风险。

“……对不起,”再清楚对方愿望情况下,盛穗觉得她单方面的决定有些残忍,“但我确实做不到。”

“相关视频半小时内会删除干净,你不用担心。”

没再多问半字废话,周时予修长指尖在屏幕打字,最后放下手机,抬手轻揉她发顶:“结婚的事也不会对网络公开,我们并没有义务和网民解释。”

“至于其他么,”男人抬手轻捏她脸蛋,薄唇附在盛穗耳边低声,

“穗穗可以在别的地方补偿我。”

“……”

沉重气氛瞬间消失无踪,盛穗别过脸不给他捏:“你不是说有两件事,另一件是什么?”

周时予收回作恶的手:“京北有项目出了些状况,需要我明天出差处理。”

“有点不放心家里,”男人偏头看她,镜框的金丝细链落在脸庞,“周太太可以一个人吗。”

婚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要分开,盛穗抿唇:“要去多久啊。”

“最快要一周,久的话,一两个月也有可能。”

周时予没给出确切答案,只垂眸仔细观察盛穗表情:“比较棘手的,是那里位置偏僻,信号不好的话,可能没办法保持联络。”

一两个月啊,还随时可能联系不上人……

开车回家路上,盛穗大脑都被出差的事占据,看着窗外倒退景色,时而随口问个问题:

“你们出差有几个人啊。”

“加上我,一共三个。”

“我记得成禾做的都是新兴产业,怎么这次是和度假村开发相关呢。”

“这两年政策好,邱斯提出想试水,不过大概率不会再做。”

“既然不会再做,一定要你本人去吗。”

直到两人回家,盛穗还在自言自语般说着话:“再说,那里通讯都不好,安全问题能保证——”

眼前男人脚步忽低停顿,周时予转过来俯身看她,镜片后的黑眸含笑:

“穗穗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就不去了。”

“……我没这个意思,”盛穗别开视线拒不承认,绕过男人走去餐厅倒水喝,“就是确认一下。”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午饭后看周时予又在厨房忙碌不停,心里还是好奇,抱着电脑凑过去,问他在做什么。

“不知道要离开多久,”周时予正在低头切翠绿包菜,骨节抵在冰冷刀背,下刀声利落,

“随便做点吃的留在家里,到时候你热一下就好。”

“......哦,好的。”

盛穗看着男人将菜丝放在盆中浸泡,打开满满当当的冰箱,有条不紊地拿出各种食材,对两人即将分开一段时间的事,猝不及防产生实感。

周时予说他是明早清晨的飞机,天不亮就要离开家,大概率没法和她一起吃早餐。

不仅如此,很可能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盛穗都要独自生活在空荡无人的高级公寓、每天起床孤零零地面对身旁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