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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春光(30)

作者: 桃吱吱吱 阅读记录

盛穗注意到,她的两份都是完美圆饼,而周时予则是吃她做的奇形怪状。

“.....要不我们换一下吧。”

“没关系,”周时予戴着手套打开蒸锅,将色泽鲜美的松茸虾仁蛋羹放在她面前,“吃进肚子都一样。”

不等盛穗再说,男人已经拿起自己的那两份,各自尝试一口:“还可以。”

何止是还可以。

饼皮软糯劲道、虾仁鲜香多汁,肉酱的酸甜又完美融合,多重味道同时在舌尖跳跃扩散,最后又由顺滑爽口的松茸蛋羹填满胃里仅剩的缝隙,一顿早餐吃的无比满足。

周时予先吃完,又起身去料理台将芒果切丁。

望着男人肩宽腰窄的背影,盛穗忍不住感叹:“你工作这么忙,哪里来的时间学做饭呢。”

“国外读书的时候。”

周时予骨节贴着刀背,下刀速度看得人连连心惊:“不想点外卖,随便学了点。”

说起男人读书的事,盛穗不由陷入漫长,回忆几秒忽地又问:“我记得你是那年高考理科状元,最后录的F大,出国是转学或当交换生了么。”

周时予选择F大的事,盛穗印象尤为深刻。

一来她现在的母校F大曾经是她高中事情的梦校,二来则是周时予作为当年理科状元、放弃清北TOP最好专业而去F大的选择实在匪夷所思,在整个高中轰动一时。

男人落刀动作倏地停顿,最后将切好的芒果丁称重,量杯倒入小半杯后,仔细查看数标。

“是退学。”

周时予将量杯中的芒果丁倒进新碗,转身放在盛穗面前:“半年后才去的纽//约读书。”

涉及退学隐私相关,盛穗觉得自己不该再多问,低头默默吃水果时,周时予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

是陈秘书打来的电话,内容大致是临时有个紧急会议,需要周时予尽快到场,他人现在已经在公寓楼下,只等男人下楼坐车。

“你去忙吧,碗筷我来收拾就好。”

盛穗连忙起身,想起今天安排:“上次庆生我没回家,今晚可能要回去吃饭。”

“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等人走后,盛穗独自在家收拾餐桌,终于醒来的平安脚步轻快地来到她脚边,奶叫着蹭她要抱。

无力抵挡撒娇攻势,盛穗想起周时予昨晚带回家的猫粮和零食,打开橱柜挑选品种。

家里并不缺猫咪食物,反倒因为周时予买的太多,三层储物柜都塞得满满当当。

盛穗抬手拿罐头的手一顿,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时予不是说今天要出差么,怎么还答应晚上要来接她?

-

母亲难得喊她回去吃一次饭。

生日的忽视确实令人心寒,但也是许言泽生病在前,况且于雪梅后来转账、喊吃饭、以及道歉都缺一不少。

不可否认的是,于雪梅是她亲生母亲、把她带到这世上的人,盛穗从小被告知最多的,就是人要怀有感恩之心。

到继父家时,屋子空荡不见其他人,只有满桌子的菜、以及厨房里忙碌的母亲。

“外面冷不冷?我听说最近降温很厉害,你还穿这么点出来,快来喝点热水,菜马上好了——”

嘴里念叨着,于雪梅先倒了杯热水递给盛穗,见她朝卧室看,解释道:

“言泽和你许叔叔周末回老家祭拜了,很晚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

盛装滚水的玻璃杯烫手,盛穗放下水杯不再东张西望,想跟着母亲进厨房打下手,却被拦在门外。

“不用,这顿是给你庆祝生日的,怎么能让寿星动手。”

“那天实在太忙,言泽一生病我又慌的不行,你妈年纪大了,去年动过手术后,身体和脑袋越发不如从前。”

“......”

盛穗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望着母亲已有些佝偻与消瘦的背影,鬓角银发早藏不住,只觉得和记忆中的背影大相径庭。

生她之前,于雪梅流产过四次,直到二十八岁才生下盛穗,在落后贫穷地区算是晚育。

远嫁来魔都前,印象中的母亲总是坚韧而又无坚不摧的。

父亲嗜酒又热衷赌钱,从最初用完工资到花光家中积蓄,其中时间不过寥寥几年。

后来只能四处赊账,或者拿家里值钱的东西去典当,拆东墙补西墙。

于雪梅的嫁妆,以及盛穗的长命锁都是这样没的。

家里实在拿不出钱后,母亲就每晚背着年幼的盛穗去市中心步行街摆摊,卖一些手制小饰品。

盛穗还记得那天晚上,一位和母亲年龄相仿的女人,牵着一个年长她的小女孩经过摊位。

女孩穿着精致的洋娃娃裙,吵闹着非要买于雪梅地摊上的几根发箍,不依不饶。

女人无奈,嫌弃地蹲下身问价,又嫌于雪梅卖的太贵,两人不知怎么,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引得周围人纷纷回头注视。

后来女人老公忍不住劝:“为了几十块至于么,直接给她算了,我们也不缺这点钱。”

“她穷就她有理啊,一个发箍卖二十块,怎么不去抢呢!”

最后趾高气昂的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钱的手白嫩干净,显然是鲜少做家务和重活的人。

女人白眼连连:“我老公说的对,我确实不差这点钱,不用找了,多余的钱就当施舍你。”

一向伶牙俐齿的于雪梅突然哑了火,紧攥着手,最终一言不发地接过钞票。

十年过去,盛穗仍记得那一晚,母亲低头看她脏污开裂的双手,手背爬满被打后的可怖青紫,久久沉默不语。

最后,她只和盛穗说了一句话:

“小穗,我不想一辈子都只能做个泼妇。”

“......”

“.....小穗?怎么了?”

耳边母亲的呼唤声拉回飘远思绪,盛穗回神,下意识去看于雪梅放在饭桌上的手。

桌上是丰盛的三菜一汤。

母亲的手也不再像那年,连指甲缝都藏污纳垢,虽然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却不难看出有在好好呵护。

虽然时而感到委屈,但盛穗始终认为,她实在没立场责怪一个无怨无悔生养她14年,每次父亲动手时、第一反应都是将她护在身下的女人。

没人想活在泥潭里,也没人想成为抛弃孩子的罪人。

但在成为母亲之前,于雪梅要先是她自己。

每每觉得命运不公时,盛穗总会这样告诫自己。

她年纪将要30岁,人生漫长,如果她执意活在仇恨与责怨中,只会日夜痛苦,无法自拔。

不愿过这样日子,所以她选择原谅和宽恕。

“......你今晚怎么总在发呆。”

饭桌上,于雪梅再次出声喊人,皱眉给盛穗夹肉又夹菜,不满道:

“下午肖朗给我送腊肉,说你没和肖茗住一起了,怎么回事啊?”

“我结婚了,这两天住在丈夫家里。”

盛穗放下筷子,语气轻柔却坚定:“对方你上次在医院见过,叫周时予。”

于雪梅一时反应不及,回神后啪地将筷子放下:“你们才认识几天?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和你妈商量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