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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夏(2)

那是她最熟悉的少年座位,她少女时代曾不知多少次偷偷望过,图片大概是偷拍,所以构图重点不明,她隐约在左下角看到一缕马尾辫,忽然怔忪。

这角度……难道是她?

她的沉默和二人的兴奋构成强烈反差,奈奈看着她的表情,停了会儿,才小心翼翼道:“……你不喜欢江溯吗?”

她这才回神,笑说:“没有,挺好看的。”

奈奈“噢”了声,却没再多说。

很快,内场布置需要询问她意见,她投身其中,排布修改。

奈奈则在外头和小祝聊天,小声耳语:“你知道吗,听说今晚剪彩,江溯要来。”

“真的?!”小祝音量立时拔高,察觉到大家看过来,又立刻捂住嘴,目光难掩兴奋,“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了,不过怕拥堵没宣传,所以很少人知道。不然外面排队那么多人,你真以为是奔着商场来的?”

小祝瞠然,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说:“只有一小撮人知道,外面还围了这么多?”

奈奈:“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横扫国内外榜单的国民度顶流。”

消息如果公放出去,这商场都会被踏平。

小祝:“那我们要跟小听姐说吗?”

“不用吧,”奈奈想到她刚才的表情,“可能她……不太喜欢江溯。”

*

沈听夏跟着布置了三个多小时,结束时,已经累得有点晕乎乎了。

好在最终成果满意,画展出口的位置摆了个留言板,为了吻合17的主题,她计划观众可以在这里贴上17岁的照片,并附上对那时自己的留言。

会有意义。

一旁放置着照片打印机,她们内部人员要先张贴,给观众打个样。

她先试验,将自己高二时的照片传输进去,没一会儿,拍立得打印机输出成片。

她踮脚,贴在最高处。

奈奈也拿到了自己17岁的照片,一边甩动一边仰头,这随意一瞥,看出了大问题:“我靠!”

她茫然回身:“怎么了?”

奈奈看看她,再看看她手上的照片,难以置信道:“小听姐,那是你17岁?”

奈奈确认般看向她的脸,她不是一眼惊艳的大美人,却是耐看又舒服的长相,五官特别标志,皮肤白皙,这会儿穿了件浅绿色的吊带裙,更是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像清晨沾着露珠的荷叶,嘴唇和眼尾却又泛着清透的粉,属于我见犹怜的那种漂亮姑娘,舒展又温和。

而她此刻,手下,微微泛白的指尖压着的那张照片,普通平庸到几乎黯淡,眼里没光,刘海全数梳向脑后,脸颊上似乎有未褪的婴儿肥,气质……气质不好说,有些畏畏缩缩的,甚至没看镜头,很僵硬。

完全没有现下这种轻盈感。

大概是反应过来奈奈在说什么,她笑了笑,这才说:“是啊,那时候连贴身一点的衣服都不敢穿。”

很快,大家围拢过来。

“妈的,曾经都是丑小鸭,为什么小听先变天鹅飞了。”

“之前不丑,不过也完全不算好看就是了。”

“这七年变化也太大了!就像从两三笔的杂乱草稿变成画中仙,教教我!”

“太夸张了,七年大改造?”

“欸——是怎么做到好像没有太大变化又有很大变化的?”

闻言,她轻轻卸下脚踝处踮脚的力道,也不知是哪句话让自己恍惚,半晌后,才轻声答:

“七年,很久了。”

久到她喜欢的那个人已经越来越远,风一样去到她难以企及的地方。

布完展后,她从门口再度进入,复查是否还有纰漏。

果不其然,应该放投影仪的小房间还是黑的。

她回身,问:“投影仪呢?”

奈奈正在帮忙分票,闻言顿了顿:“我让小祝带了,没拿出来吗?”

小祝也在急着敲字弄程序:“我早上太急,让我男朋友装的,应该在我包里啊!”

“没事,”她摇摇头,“包在哪边,我去找一下。”

很遗憾,小祝的包里果真没有,她男朋友在顶层滑雪,电话没接。

小祝眉头紧皱:“他是不是装他自己包里去了?”

她强行让自己心绪稳定下来,知道小祝的工作走不开,但情况紧急,她抬头道:“没事,我去找吧。”

喧闹和喊声被她的奔跑隔绝在身后。

商场太大,南北两栋,电梯无数,扶梯曲折,直达梯要等。

来来回回寻找,满滑雪场广播寻人,半小时后,她终于拿到小祝男友的包,仍然没有投影仪。是男人忘记了。

已经紧急到连情绪都没法有了。

她人生中第二次如此慌张,离开展还有半小时,她推开门朝外跑去,只能回工作室拿。

天已经全黑了,暖黄色的灯带辉映如昼的路灯,七点的市中心正是堵车高峰,遑论此刻还下着小雨。

她没空找一处卖伞的地方,顶着小雨出去千米开外,才终于坐上出租飞奔离去。

一来一回,刚好踩点。

她正要开门时,接到奈奈的电话:“喂,小听姐……”那边显然是有点为难,“呃,商场这边出问题了,今天接到通知不能开业了,可能要晚两天。”

她愣了下:“是怎么了?”

“今天商场有个神秘嘉宾,本来知道的人不多,后来不知道网上谁传出去了,现在门口全是人,好恐怖,负责人担心如果按计划进行下去要出事故,不敢再引人了,所以……”

她长长舒出口气。

那边传来小祝的声音:“对不起啊,小听姐。”

她知道她们也是临时接到通知来帮忙,一点儿好处没有,能跟着帮一整天已是最大的支持,她感激都来不及。

“没事的。”她很真诚地说,“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你们的问题,我只是……有点累了。”

跑前跑后一下午,滴米未进,崩了六个小时的弦在此刻松懈,强撑的疲乏终于如潮水般涌上来,她瘫在后座。

司机问:“小姑娘,还下不?”

“坐会儿吧,”她有气无力地说,“走不动了。”

空气里有闷人的,独属于雨天的潮湿气味。

她降下车窗,随便新下了一单目的地,司机下车买饭,她就靠着休息。

十五分钟后,司机回来,看着前方跟她笑谈:“你看那边堵得,走都走不动,这边又只有我一辆车,这么多人困在这里,只有咱们能出去。”

车正要点火,司机接到通电话,跟个木偶一样“啊?”了几声,最后才说:“这样啊,那我问一下。”

电话挂断,师傅回身看她:“小姑娘,不好意思啊,刚平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附近有位先生急着上车,后面有事,需要我们把他送去机场,你看正好你的订单也是顺路,能不能让他来拼个车?就一个人,然后我们不收你车费的,行吗?”

能让平台亲自打电话,应该是个大人物。

她斜靠着车窗,任由窗外小雨滴滴答答落在耳畔,轻声说:“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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