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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848)

“傻瓜。”三念摸了摸他汗涔涔的脑门,“阿娘教了我们那么多东西,你都忘了吗?打打杀杀,是最笨的法子。”

羡鱼:“那三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阵凉风拂来,三念稍稍好受了一点,直起腰,抬头看一眼深巷。

“跟我来!”

那是一座大别院。

她去的后门,踏上台阶便拍打门环。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探出头,看看左右。

“小娘子请进,殿下已等候小娘子多时!”

羡鱼瞪大眼睛,“三姐姐,你是要去见你的情郎吗?”

三念呸呸呸他一声。

“不可胡说八道。他不是我的情郎,阿娘曾经说过,赵老大以后不得了……偷偷告诉你,他会是未来的皇帝,我找他,是想让他帮我们。”

赵老大已经不是当初的赵老大了。

赵曙登基,嫡长子赵仲鍼被封颖王。这座别院是赵曙入主东宫前置下的,后来送给了长子。

“赵老大!”

听到女子的喊声,赵仲鍼眉头便是一跳。

他知道三念来找他做什么,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办,也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力量十分有限。但是,当三念以“救命之恩”相求,他便说不出拒绝的话。

“赵老大……”

三念看到熟悉的面孔,这些日子被软禁在府里的委屈,当即便涌了上来。

“可算见到你了,你有没有想到办法……”

赵仲鍼脸有些红,可能是热的。

“你,你快坐下,坐下说。”

三念摇摇头,牵着羡鱼,扑通一声给他跪下,“我不坐了,我给你磕头。羡鱼,你也来给王爷跪下……”

仲鍼大惊,“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呀。”

三念端正地磕一个响头。

“王爷,我和弟弟给您磕头了……”

羡鱼长这么大,府里管束少,规矩少,他很少给人磕头,但也毫不犹豫地磕了下去。

那一声重响,惊得赵仲鍼心头猛跳。

“你们不要这样,我受不起,受不起的。”

他上前扶住这对姐弟,很是难受地对三念道:

“其实,这个法子还是你大哥哥给我的提示,现在我们正在联合学院的学子,写万言书上表,再到市井坊间张贴郡王功绩,争取百姓同情……还有,那天收到你的信,我已差人快马加鞭去了扬州和南京,让万民请愿,三念,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三念眼睛亮开。

“有用吗?”

赵仲鍼看着她眼底的血丝,心底抽了抽。

“我无法跟你保证。我只能说……我已然尽力了。无论结果如何,你阿娘、傅叔,必不会怪你。”

三念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她要的不是阿娘和傅叔不怪她,是要他们好好的,只要他们好好的,天天怪她也好?

羡鱼看到姐姐在哭,以为这个时候就该哭了,嘴巴一张,当即号啕大哭起来。

赵仲鍼一下子更是慌了神。

“你别哭啊,不要着急,我再想想办法,我不是在想办法吗?三念,你别哭……”

十几岁的少年还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抚女孩子的情绪,又不敢去碰她,只好手足无措地安慰。

然后,掏手帕递上去。

“不要哭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三念接过帕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突然想到了阿娘说过的话。

“赵老大,你以后要是做了皇帝,会不会滥杀无辜?”

赵仲鍼脸色一变,看看左右。

“这种话不可以乱说的……但我……不怪你。下次不要说了,知道吗?”

“会不会?”三念固执地问他。

赵仲鍼摇头。

“我答应你,不会,绝不会。”

三念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

傅九衢即将问斩的消息在多日前已经传到了禁军各大营地,在武人的眼里,傅九衢是武举人,是武人的骄傲。

尽管上头有人压着,武夫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也不识字,不善言,但他们仍为傅九衢感到不公。

一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面的父亲谋逆,却要他来偿命?

“这是什么狗屁的人伦孝道,什么律令规矩,就是欺负人的。兄弟们从军多年,看哪个文官问斩了?贪墨再多,也不过刺配流放……”

“对!就是欺负我们武夫不识字,不懂规矩。”

“广陵郡王识字啊,广陵郡王是武人的骄傲,他考上了文状元,打了那些文人的脸,这些人肯定恨着他!”

“对!广陵郡王不能死。”

“还有郡王妃,先帝亲赐的神医啊,开医馆救了多少人,你们去马行街打听打听,谁人不知道,她家的医馆不宰穷人,说是三不医,其实啊,专医咱穷人的病……”

“我在辛夷药坊看过病,买过药,两文钱诊费,三文钱的药丸,药到病除,管用!”

二念赶到五朝门的时候,平日里与他相处得好的一群兄弟,已然气咻咻地冲了出来。

“御武!我们跟着你,跟着你去……”

“对!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不行就反他娘的……”

二念站在人群中,又是感动又是难受。

“兄弟们,你们听我说。造反的话不可再说,你们都有父母、有亲人……身为人子,不可不孝。不像我,只有阿娘和傅叔,我可以为他们去死,你们却不用如此……一会儿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给我看着,心里有气,也憋着!不可动手。听到没有?”

“御武——我们是兄弟。”

“对,是兄弟就该同生共死。”

“我们不怕死!”

二念手握腰刀,朝他们一一抱拳。

“是兄弟,就听我的。什么都不必再说。”

他从人群里大步走了出去。

“御武!”

一群七尺男儿,眼眶发热。

“什么时候,这天下,才轮得到我们武人说话。什么时候才会有正义公道……”

“走,我们回营搬救兵!”

“说得对!我们一起去请求朝廷放人!”

“请求朝廷放人!”

“只要我们人多,朝廷就不敢不重视……”

“走,大家伙儿一起去!”

··

烈阳高悬天际,离行刑不足两个时辰。

整个汴京城人头攒动,先是一群群的百姓涌入五朝门看热闹,接着街上多了禁军,然后人数越来越多,像蚂蚁似的,他们一部分人前往五朝门,一部分人直扑宣德门城楼。

他们解下甲胄,不带兵器,一群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直挺挺往地上一跪,对着城门的方向,只喊两句:

“请朝廷放人!”

“请朝廷放了郡王和郡王妃!”

一开始只是少部分人,渐渐的,各大营的士兵越来越多,接着便是皇城司的下属,在蔡祁和卫矛的带领下,和这些士兵跪在一起。

再接下去,是开封府各大学堂的文人,他们不像武人只会喊口号,他们在一念的带领下,写文章、贴小报,在大街小巷里宣传。他们将万言书贴在宣德门城楼,要面呈皇帝,面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