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九哥的人,你离我远点。”
十岁的曹漪兰就向所有人宣称,她要嫁给九哥,要做广陵郡王的郡王妃。
蔡祁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朵娇花娶回家门。
可命运荒唐又无奈,他们阴差阳错结为夫妻,生育了孩子,成了一家人。大婚那日十里红妆,洞房花烛曹漪兰羞涩又紧张的模样,蔡祁都记忆犹新……
想一想他这不羁的一生,最对不住的人,就是这个曹大姑娘。
成婚后,他虽说收敛了性子,可常备不住狐朋狗友的撺掇,花楼买醉,一醉方休,让曹漪兰一次次地生气、怒吼,让曹大姑娘成了汴京的笑话。
她那么要面子,他却常常不给她面子。
蔡祁觉得自己真的该死。
寒风吹过来时,他甚至还能听到曹漪兰的骂声,哭声……
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蔡祁不知道,他不能擦,不能停,他怕自己停下来走一步,就再没有力气走出这座山,没有办法带曹漪兰离开险境。
“兰……我错了……我真错了……”
“成婚后……除了你……我其实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人……我对天发誓……虽然你总是不信……可我说的……全是真的……”
“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这辈子再不迈入勾栏瓦舍……哪怕是办案也不去。”
只要她活过来,让他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三十年……让他马上去死,都可以。
他再不会惹她生气了,他要带着她和他们的孩子,好好地过日子,像傅九衢那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想一想,那些逢场作戏,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些年来,他从未在外留宿,三朋四友都笑话他,惧内。其实,他私心里早没了兴趣,很多时候仅仅是为了那点该死的脸面,故意逆着曹漪兰罢了。
曹漪兰很容易生气,脾气比他还差,动不动就揪他的耳朵,甚至会故意损坏他重金求来的稀罕物,砸家具,摔茶盏,哭闹起来没完没了。
她越是骂,越是损,越是气急败坏,他越是不肯轻易妥协……
两个人好起来的时候,相濡以沫,蜜里调油,好像一个人似的。
吵起架来,就像是两只急了眼的斗鸡……
他那些狐朋狗友曾经笑话她,说曹漪兰是汴京城里唯一一个敢动手打男人,还没有被休的妇人。
蔡祁嘴上说是惹不起她的母家,可内心却知道,曹家人在这些事情上,从来不护短,他们常常帮着他说曹漪兰的不是。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变得温柔一点,乖巧一点,有时候会像一个好妻子,细声柔语地跟他说话,这种时候,蔡祁就感天动地,恨不得处处顺着她。
可这样的日子不常有,她的温顺熬不过三天就会到头。
接着又是新一轮的相爱相杀。
现在想来,他和她都如此的幼稚可笑。
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孩子一般做着令自己都厌恶的事情,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直到今天,看到她倒在自己面前,他才从那刀绞般的疼痛里明白过来……
不是他不敢休曹漪兰,是不舍得,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不然曹漪兰要跟他和离的时候,他也不会死皮赖脸地求饶。
他喜欢她。
从第一次看到那个小小的、胖胖的小姑娘拿着吃食喂鹦鹉,一遍遍教鹦鹉说“兰儿心悦九哥”的时候,就将这个傻姑娘放在了心里。
所以,他才会在她一次次被傅九衢拒绝时,去安慰伤心的她,多年来做她的守护,任由她差遣,任由她放肆……
“有件事我一直没好意思说,跟你成婚,我不是被迫的,我是……心甘情愿的。”
漫天飞雪无边无际。
银白的雪光照在他们的身上,蔡祁不知道走了多久,不停地摔倒,爬起来,再摔倒,一次次地挣扎,在无边无垠的雪地里,直到他背着曹漪兰滚下雪坡,再也没有爬起来……
第695章 大结局五
茫茫雪地里,几个黑衣人打着火把,宛如火龙般蜿蜒在山里。山路不好走,有些地方很是陡峭,他们走得小心翼翼。
辛夷被人从肩膀上摔落在地,痛得一个咧嘴。
耳边传来几句骂咧声。
“累死老子了。”
“看不出来个头不大,人还挺沉!”
“别废话!赶紧拖到洞里去。”
辛夷睁大眼睛,四周黑漆漆一片,头顶是呼啸的寒风,凛冽无状地吹拂着,卷起雪花飞溅。可惜,她整个人被塞在麻布袋里,什么都看不清楚。
从被人装入麻袋、丢上马车、偷偷出城,再扛上这个荒郊野外的雪地里,她全程都是清醒的,只是为了麻痹敌人,一直装昏迷罢了。
是时候清醒过来了。
既然已经找到地方,那么,要如何脱离敌手,不让傅九衢因为她而受人掣肘,那才是最重要的……
她需要和傅九衢配合好。
“……嘶……你们是谁,到底要干什么?朝廷有严令绑架、买卖人口是死罪,你们不知道吗?”
她大声骂着,用力挣扎。
可是整个人套在麻袋里,想直起身都做不到,何况其他。
“快点松开小爷,放我出去,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否则,让我家里知道我不见了,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实点!”黑衣人恶狠狠肘击她一下,又朝另外两个人使个眼色。
“赶紧的!别磨叽了。”
“是。”
两个黑衣人拖住麻袋的束口,往不远处一个看不出深浅的洞口走去,前头一人带路,后头一个人手执火把。
“唔…唔……狗东西……放我出去……”
辛夷用力挣扎起来。
在这样漆黑的夜晚,陌生的处境,周围还全是敌人,要说半点不慌是不可能的,但她笃定傅九衢就在附近,胆子又大了些。
“……松开……你们这些狗东西,快点松开我……我要小解……杀人不过头顶地,不让方便没天理……”
黑衣人果然让她闹得不耐烦了。
虽然这里是荒郊野岭,但她的喊声这么大,他们也怕招来麻烦——
“娘的!方才就该堵住她的嘴巴。”
黑衣人低骂着,停下脚步,一把松开辛夷头上的束带,露出她头发凌乱的脑袋。
“再喊就宰了你。”
辛夷刚想张嘴,一把雪亮的钢刀就抵在了脖子上。
“好汉饶命!”她憋着劲儿,一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模样,用力挣扎着反剪的双手,看着那个貌似头目的黑衣人,委曲求全地哀求。
“好汉,我要……小解……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那群黑衣人对视一眼,冷森森地笑,“你说呢?”
辛夷观察一下四周。
风雪很大,黑衣人共有四个,她面前这个应该是头目,背后还有两个更为高大的打手,一直没有作声,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故作紧张地咽一下唾沫,低低地道:“我已经落到你们的手上了,还能跑掉不成?你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怕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