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繁华和欢乐照不透五杂巷的阴暗角落。
冥衣店里,幽暗的夜灯阴冷冷地照在店里的冥衣和纸人身上,散发出白惨惨的光。
一个老人,一个少年,一个魁梧的壮汉,三个人围坐在矮小的木桌上,吃他们的团年饭。
嗖!
一只小箭从窗户射入,将油灯打翻,火苗落下,老人惊恐地叫了起来。
仇峻山见状,一把拉住他,示意那个少年,“将阿爷带到内室去,藏好,不许出声……”
少年没有出声,拽着叫唤不停的老人进了房,关上门。
仇峻山伸手捞起藏在冥衣后的腰刀,上前踩了几脚,将灯芯踩灭。
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飞雪夹着冷风扑入房里,仇峻山抬起腰刀直指。
“是哪个王八犊子在装神弄鬼,滚出来!”
一个黑影慢慢走进来。
巷子里没有人,借着雪光可见那人双眼里的戾气。但他头罩黑巾,看不出原本的面容。
仇峻山横刀冷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俺这间冥衣铺,就做了你这一单开年生意也好……”
他声音未落,刀已凌厉出手。
咣当一声,金铁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
仇峻山看着被格当的刀身,咬了咬牙。
“原来是个高手,好,俺今儿就会会你……”
黑衣人从头到尾不说话,但招式凌厉,步步紧逼,仇峻山身强体壮,几招下来,竟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他在战场上学的那点东西,在这个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他的眼睛里渐渐露出惧意。
“你是谁?”
“说话!你是谁!”
当!大刀落地,仇峻山蹬蹬后退几步,待稳住身形一看,黑衣人已然鬼魅般逼近,那把寒光闪闪的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大势已去。
仇峻山泄了气。
“好汉,俺与你有何仇何怨,让你要这般痛下杀手?”
黑衣人不说话。
盯住他,冷冷的。
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我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告知……”
他好像坏了嗓子,声音沙哑而破碎。
仇峻山确认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紧张地问:“你说。”
“傅九衢找你做什么?”
黑衣人开门见山,有些出乎意料。仇峻山咽了咽唾沫,低头看一下那把刀。
“俺为什么要告诉你?”
黑衣人刀身一压,仇峻山暗吸一口气,脖子刺痛,血珠子滚落下来,浸入衣领。
他狠狠地盯住黑衣人,咬牙切齿道:“他让我做诱饵,将那个百晓生钓,钓出来……难道,百晓生就是你……”
黑衣人没有否认。
他继续问:“傅九衢知道些什么?”
仇峻山迟疑一下。
“郡王已知你的身份。”
黑衣人:“还有什么?”
仇峻山说得很是缓慢:“还知道范典狱放出来的几个囚犯里,有一个是跟你有过命交情的兄弟……知道俺们剩下的五个只是掩护……”
“哼!菩提子的事情,傅九衢知道多少?”
仇峻山摇摇头。
“知道那是个假货。我听到他们说,大相国寺的大和尚,好像被人骗了,但官家暂时不想追责……”
黑衣人刀身又往下压了压。
仇峻山身子绷紧,面容苍白,双眼恐惧,对黑衣人的问题不敢迟疑,有问有答。
黑衣人好像满意了不少,拉住他的领子,换了个方向,破声问:
“你说傅九衢知晓我的身份。那你说,我是谁?”
(工/中/好/木每/館/小/汥)
第688章 包围大相国寺
方才他的脸掩在黑暗里,看不真切,这一转头,门外的雪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不,不知道,俺不认识好汉,从来没有见过你。俺保证,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黑衣人冷笑。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你,还有里面那两个家伙,都得死。”
仇峻山面色大变,嘴唇颤抖般盯着他,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整个人身子都弓了起来,差点就要跪下去。
“求你,饶过他们……你让俺做什么都可以……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是无辜的……”
黑衣人:“无辜又如何?该死就得死。你忘了?是你亲口回答我:该死。”
仇峻山整个人崩溃一般,身子瑟瑟发抖:“好汉……傅九衢的人一直盯着冥衣铺,你杀了我,杀了他们,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格外阴冷。
“你提醒我了。”
黑衣人抬起刀柄,在仇峻山脸上拍了拍。
“今夜的事胆敢透露一个字。我便放火烧了这铺子烧死你们……”
仇峻山拼命摇头
“不敢……不敢……俺不敢说,半个字都不说……俺为傅九衢做事,也是被他抓住了把柄,俺好不容易逃出大狱,不想再被抓回去……俺只是想活命啊,好汉……”
黑衣人沉默片刻,慢慢收刀。
看着他从店铺大步出去,仇峻山拍拍胸口,上前合上房门,将飞雪隔绝在外。
五杂巷里静悄悄的。
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
在这个人人守岁的夜里,汴京城并不平静。
辛夷回到府里便撞上出门找她的段隋和两个侍卫。
“吓死我了,娘子这是去了哪里?”
段隋这阵子负责保护辛夷,明明看着她带了孩子在福安院,他正好和哥几个吃点东西,宵个夜,团个年。谁料,眨眼工夫她就不见了踪影。
辛夷:“九哥呢?九哥在何处”
段隋狐疑地蹙眉,与两个侍卫交换个眼神。
“今天不是要捉鳖吗?大概是捉鳖去了……”
“蔡小侯爷不见了。”
辛夷把曹漪兰来的事告诉他们。
“蔡小侯爷是不是跟九哥在一起?”
这个问题,段隋没有办法回答。
“属下不是整天都守着娘子么?这样,外面冷得很,娘子先回府休息,属下派人跑一趟,问问情况再来禀报。”
辛夷想了想,好像也只有如此。
“记住,不论多晚都要来报。我等消息,不睡。”
府里的人都在守岁,到处热热闹闹。
三小只还没有睡,一念难得的陪着弟弟妹妹吃零嘴,玩叶子牌,丫头婆子小厮也都守在外间玩乐,只有羡鱼和小狸花不经熬,已然睡下。
辛夷去房里看了看两只小的,再回来陪三只大的。
孩子们有很多话说。
辛夷却有点心不在焉。
一念问:“娘,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对叶子牌不感兴趣见状便放下了纸牌,二念和三念也打不下去了,纷纷朝辛夷投来注目。
“没有。”辛夷笑着否认。
“那娘要玩牌吗?”
“娘老了,眼睛花,你们玩,我在旁边看。”
“娘才不老。”三念马上表示反对,又回头看两个哥哥,求他们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