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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742)

傅九衢眉眼微冷,“仔细道来。”

梁仪:“是!”

从扬州府快马加鞭出发,梁仪这一路风餐露宿,很是艰辛,但相比他在傅广义的老家遇到的麻烦,这些都只是小事罢了。

前往荣州时,梁仪带着傅九衢给他的地址。

然而,这些年,长公主与夫家概不往来,那个地址已是二十多年前的旧址。梁仪到达荣州,找到新场镇一问,当地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松柏村的地方。

驸马当年上京赶考,又被指婚长公主,身家自然清白无误,不可能连户籍都没有吧?

梁仪吃惊不已,以皇城司查案为由找到当地户籍吏目,翻出县域舆图,仍然不见记载。

户吏拍着胸膛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新场镇从来没有松柏村。

为了左证,户吏陪着梁仪熬了三个通宵翻找当年的户籍档案,可遗憾的是,傅广义一家没有登记在册,整个家族、整个村庄就像平白消失了一般。

如此古怪的事情,让梁仪匪夷所思。

他当然不敢就这样跑回来向傅九衢复命。

于是,梁仪在新场镇找了个小客栈住下不,早起晚归,明察暗访,到处去找当地人打听。

当年傅家自称是一个没落的官宦人家,即使到傅广义的父亲那一代已是白丁,但那么多的族人,不可能没有生活过的痕迹。

梁仪不信邪,恨不得把新场镇翻过来。

时间长了,镇上的人看到他就躲,觉得他是个疯子。

“没有松柏村。”

“老儿活了八十八岁,生在新场,长在新场,从未听过这个村庄。”

“少侠是不是失了心智?你再是问上千遍万遍,也变不出一个松柏村来。”

梁仪又打听傅姓人家。

这次倒是不负所望,新场镇确实有一个姓傅的家族。

可惜,人家既不是书香门第,更是与傅广义八竿子打不着。

这个傅家世代务农,族中子弟连一个中秀才的都没有,更不要说入京赶考,做了探花郎,娶了公主……

为了让梁仪相信,傅家人甚至把家谱都搬出来了。

梁仪失望而归,仍是不肯相信有这等怪事。

要入京赶考,须得从地方考试开始。

而科考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报名参加的——

“如无保官,不许收试”,也就是说,学子须得有推举人,也就是担保人,而且,这个推举人不是谁都可以,须得是本县生员,至少要秀才以上。

科考查验甚为严格,更别提要一级一级地考到殿试,得到皇帝钦点了。

梁仪在皇城司当差多年,见惯了各类怪事,也知道有人脉和手腕的人,要做到户籍上的弄虚作假,不是难事……

问题在于,傅广义回乡省过亲,还因包庇本家侄子,科举舞弊被贬扬州。

如果他连身份都是假的,这个弥天大谎是怎么瞒住所有人的?

梁仪道:“属下在新场镇附近走访,探查多日,一无所获。再查下去怕引人怀疑,只得先回扬州复命。郡王你看如何是好?”

傅九衢听完整个经过,脸上很是平静,并没有像梁仪那般表现出惊诧异莫名。

他沉默片刻,让人去将刘福来请到书房。

当着梁仪的面,傅九衢问他。

“当年驸马病逝扬州,长公主曾命你前往荣州报丧,是也不是……”

刘福来点了点头,略微错愕,“是有此事,郡王何故问起?”

傅九衢道:“找到傅家人了吗?”

刘福来抬袖拱手,躬身朝傅九衢拜下。

“回郡王的话,当年小人到达荣州,便去了新场镇驸马的本家,将长公主的手谕交到了傅家老太太的手上,那老太太正在病中,得闻驸马惨死,当即号啕大哭,小人害怕他们悲愤下迁怒于我,赶紧告辞离开,匆匆回京复命……”

老管家绘声绘色,将当年前去荣州报丧的事情讲述出来。

说罢又是唉声叹气。

“不承想,这家人如此刻薄寡恩,事后竟然没有派人来扬州安葬驸马,又惹出这么多事端来……”

傅九衢一直沉默。

刘福来抬头,困惑地问:“郡王何故问小人这个?是选好日子下葬,要派人通知驸马的族人前来吗?”

傅九衢眉目不动,盯住他。

“刘伯,你为何要撒谎?”

刘福来面色一变,“郡王,小人,小人没有啊……”

傅九衢:“你没有去荣州,更没有找到傅家人。长公主的手谕,你也没有交到傅家老太太的手上。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杜撰。”

波澜不惊地说完,傅九衢冷笑一声。

“说!为何撒谎?”

第624章 贤妇

“郡王……”

刘福来是看着傅九衢长大的老人,对广陵郡王的脾性了如指掌,看着他脸上的笑,面无血色,颤歪歪地跪了下来。

“小人,小人,小人不敢呀……”

入骨的恐惧,缠绕在他的舌尖,好像将舌头打了结。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傅九衢盯着他,许久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他面前。

刘福来不住低头,整个人趴在地上,恨不得钻入地缝里。

“我再问你一次。为何撒谎?”

刘福来看着眼前的那双绣着祥云纹的黑青色华丽皁靴,半晌才摇了摇头。

傅九衢慢慢转身,又坐回椅子上。

“看来是老眼昏花,认错了路,找错了人。梁仪……”

他一顿,声音好像带着血腥的味道。

“给本王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梁仪瞥一眼几乎瘫在地上的老头,双手一抱,“是!”

“不,不要……郡王饶了小人!”刘福来恐惧地叫喊着,爬到傅九衢的脚下,看着他那张异常清冷的面容,不住地磕头。

“小人说,小人这就说……求郡王宽恕。”

傅九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平静的眼神里有淡淡的憎恶。

“最后一次机会,不说实话。舌头也不必要了。”

“是,是,小人句句属实……”刘福来不停抹汗,看他变了脸,不敢再耽搁。

“小人原是在殿下面前发过誓,绝不外传的……”

刘福来垂着头,两条手臂直颤抖。

“驸马爷,驸马爷当年对不住长公主,在外面有人了,正因为此,才死在了外面……长公主那时正怀着郡王,得到消息,整宿整宿地偷偷哭泣,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又怕旁人笑话,还要装着没事人一样……”

傅九衢冷笑,声音阴恻恻的。

“你是想说,此事是长公主的吩咐?”

刘福来慌不迭地摇头,“不是殿下吩咐,是小人自作主张。驸马爷的死讯传回汴京,长公主本是吩咐小人来扬州收殓,但小人憎恨驸马爷负心薄情,辜负了长公主一腔情意,这便向长公主谏言,便自告奋勇去荣州奔丧……”

傅九衢:“长公主同意了?”

刘福来道:“长公主说,驸马生前顾念家人,那让他家人前往扬州举殡,也算是成全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