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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609)

对喜欢下厨的人来说,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被人喜欢,那就是莫大的鼓励。

湘灵一听这话,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段隋却看着程苍不停地啧啧。

“真有你的呀,小子。心花怒放了吧?吃不吃得下,吃不下我帮你?”

程苍抱住砂锅瞪他,“滚!”

··

傅九衢回房的时候,已是夜阑俱静。

一袭黑氅在火烛里轻荡,云纹裹金,衬得那俊美的容色艳而不娇,平添魅惑。

辛夷已经睡下了。

怀孕让她的身子有些惫懒,乍然看到有人靠近,打开帘子,一股寒意便扑了过来。

冷。

她嘶一声缩回被窝里,对上那双晦暗难测的眼。

“我让杏圆把火笼里的火炭灭了,你要是冷,再让人生个火吧。”

这屋子里有地龙,但辛夷不喜欢那种热烘烘的环境,更喜欢被明媚的暖意笼罩,一直用着火笼,但是睡下后怕不安全,一旦暖和就会灭掉。

傅九衢盯着她,就像没有听见似的。

“怎么了?”辛夷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傅九衢手指微拢,骨节捏得发白,一双眼很凉很凉,挺拔的轮廓里带着一种摄人的炙烈,仿佛是身体在燃烧,火焰正一点点从毛孔中透出……

空气里飘浮着某种荷尔蒙的信号。

辛夷心脏狂跳,却听他道:

“煲子饭不错。谢了。”

有什么大病?辛夷诧异地抬高下巴,瞌睡都醒了。

却见他转身去拿被褥,打地铺,做得有条不紊,好像方才这个盯住她两眼发光的神经病不是他本人一样。

辛夷松开心防,抱住被子坐起来看他。

“长公主来过了。”

傅九衢头也没回,“说什么了?”

他语气不太好,辛夷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置气,温声道:“还是为了去扬州的事情,来问我的意见。”

傅九衢手指一紧,平静地问:“你怎么说的?”

辛夷看着他的背影,“长公主担心希望我留下,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再说,近日我吐得厉害,身子着实不舒服,在京里待上两月,待你在那边稳定下来,我再来不迟。”

傅九衢:“那你还来做什么?不如就在京中待产。如果扬州真有什么情况,我来信告诉你就是。”

辛夷嗯一声,“也好。”

第505章 上元节别

古人日子闲,年节上天天都有聚会,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上元节,傅九衢离京的日子。

长公主早早让人算好吉日,正月十七宜出行上任。

官船已停靠码头,只等明日卯时离府。

于是这一年的上元节就显得格外不同,府里张灯结彩,吃团圆饭。宫里宫外、寺院坊间到处都是搭好的彩棚和戏台。药发傀儡、吐火、吞铁剑,今天晚上的汴京城有通宵达旦的娱乐,各种各样的庆祝表演让人应接不暇。

辛夷在几个丫头的陪同下,在大相国寺的街道看了一会儿花灯和舞狮便回来了。

街上人潮汹涌、水泄不通,她怀着身子不敢逗遛。

推门进去,傅九衢居然在房里,就躺在她的床上。

辛夷有些意外,愣了下。

上元节的晚上,男人们有的是耍子,傅九衢明天离京,蔡祁早早就约了几个要好的兄弟,约他出去准备玩上一宿,算是践行。

辛夷觉得应当如此,问都没有问。

没有想到这个点儿他却回来了,还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你没有跟他们喝酒吗?”

她示意丫头们退下,自己走到梳妆台前,卸下钗环梳头。

傅九衢百无聊赖地笑,“勾栏瓦子有什么意思。”

“唔。”辛夷随意地应了一声。

在她的印象里,傅九衢也是个不怎么流连女色的男人,这阵子除了捣鼓他那些设备,便是钻入书斋里看书,写写画画,满脑子都是他的科研。

这样的人其实是值得尊敬的。

辛夷扭头看他,“你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傅九衢:“嗯。”

辛夷看他没什么聊性,止住话题,“那你早点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奔波。”

说着,见他要起身,辛夷笑一下。

“你今晚就睡这里。我去跟三念挤一挤。”

她的本意是人家就要出远门了,应该睡得舒坦一点,既然他喜欢睡这间屋子,那就让给他。

然而,她的高风亮节落入傅九衢的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傅九衢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窗外是凄凄的寒风,将屋檐撞出清脆的声响。

黯淡的烛火下,他一双黑眸微微眯起,用尽一生的克制力才从喉头低低应出一声。

“好。”

声音落下,没有回应。

他侧目一望,只看到半幅棠梨裙摆。

··

天未见亮,府门便在薄雾冷风里打开了。

一辆辆马车整齐地排在门外,小厮们正在将行李往车厢里搬,紧跟着便要运往官船。

此次随傅九衢去扬州的全是男子,没有那么多复杂的随身物品,只是正值冬季,御寒的衣物大多隆重,很占地方。长公主又素来疼惜儿子,生怕扬州置办不了似的,一应生活物资全都收拾利索了往马车上抬。

三小只起得早,衣着整齐地站在一侧。

堂前摆着香案供桌,傅九衢正在默然上香,长公主亦在一旁小声祈告。

三念看没有人注意到她,偷偷走近周道子,拉了拉他的手。

“师父,你老人家要照顾好身体……”

周道子捋着胡须呵呵地笑,“放心吧,小丫头在京中好好读书,切莫忘了师父交代的功课,有什么不懂的,问你娘亲。”

三念乖乖点头,“等娘亲生下小弟弟,徒儿便来扬州伺候师父。”

周道子眯起眼睛看她,满脸慈爱地点点头。

傅九衢祭拜完毕,转过头来往人群里一扫,双眼炯炯却冷冽异常,一抹幽风在晨光里仿佛鹰隼掠过,惊得周道子缩了下手,低头问三念。

“你娘呢?”

三念道:“娘昨夜吐得厉害,很晚才睡下,我们没有吵醒她。”

多睡一会儿是好的,可要是卯时不来相送只怕就……

周道子皱了皱眉,只见傅九衢已经拉拢氅衣走了过来,一副挺拔的身板在人群里,英俊而冷漠,漆黑的眼瞳布满了寒霜。

一念看他一眼,率先上前行礼。

“今日一别,山川几度,傅叔保重身体。”

傅九衢脸色稍霁,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看看二念和三念。

“你们在家要好好听话,勤学苦练。”

三个孩子齐齐应声。

二念不谙世事的模样,抬着脸笑盈盈问:“傅叔何时回京?”

傅九衢看一眼四周的目光,“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全凭官家旨意。”

无诏不可返京。

小孩子不懂这句话的深意,大人却懂。

如果没有官家发话,他一生一世都不可再踏入汴京城,相当于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