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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590)

辛夷耐着性子喝了一盏茶,将对账簿翻看一番。

“九爷的开支都是孙公公来支取的吗?”

众人都摸不准她的意思。

以前郡王妃从不管郡王开支,这几天郡王没有回府,莫不是她怀疑什么?

“是的,郡王妃。”账房笑容可掬地道:“九爷的用度向来是孙公公拿着对牌来支取,我们再一一入账。”

辛夷低头又将账单看一遍,“再往后孙公公来支取银两,要先来问过我。经我同意,方可列支。”

管事们和账房都有点意外。

怔怔地看着辛夷,许久不答。

辛夷抬头:“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齐齐应声,“没有了郡王妃。”

··

傅九衢在榆林巷的别院里好吃好喝,有人伺候,无人管束,日子过得还算逍遥。

住了几天后,他对这个院子越发满意,准备将这里改造成一个简易版的生物实验室。前期订购的器具陆续到货,他让人全搬到这边,又让孙怀去找几个工匠,准备把后坐房改造一下。

搞事业谁不会?

在古代搞基建他会输给一个小医生吗?笑话。

天刚见亮,傅九衢便起身练武。半个时辰左右,再骑马出城兜风,沿着汴河纵马跑一阵,整个人便混身通泰了。

以前他也喜欢锻炼,但像广陵郡王那么变态的自律是没有的。许是与他共用一个身体,潜移默化地承继了一些习惯。早起练武、骑射,他从抗拒到接受,渐渐有了人神合一的感觉,觉得很有意思。

再回榆林巷也不过卯时。

他和程苍、段隋三人三骑马蹄嘚嘚,斜刺里一顶小轿停下,有人朝他招呼。

“贤侄。去我府上坐坐?”

华原郡王赵允良是太宗的孙子,赵祯的堂弟,是个无所事事的宗室子弟,靠祖宗荫庇,日子过得舒心至极。

傅九衢与他素无交道,但眼下毗邻而居,赵允良那天带了家眷来拜访,他也没有让人难堪,算是脸熟。

“不知堂舅有何指教?”

赵允良笑吟吟地道:“得了壶美酒,请你喝一杯?”

两个人关系没到喝酒论亲的地步,傅九衢自然拒绝。

“我等下要出门,酒就不喝了,堂舅要是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赵允良道:“那天在贤侄府上看到一幅李昭道的绢画,不知可否割爱啊?”

见傅九衢不答,他拱手道:“贤侄放心,价格必不亏你,另有重谢。”

傅九衢对宋代权贵玩物丧志的喜好全无好感,根本不在意什么李昭道的画,但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那也是我之所爱,对不住堂舅了。告辞!”

说罢微微拱手致意,便驱马前往,径直回了自己的别院。

赵允良大失所望。

他虽然是姓赵的,但谁跟当权者亲近谁才是真正的权贵。所以,他即使心里不舒服,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孙怀正在和儿子孙禄说话,听到郡王回府,眼巴巴地跑过来伺候。

傅九衢运动一番,略出薄汗,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坐在堂上喝茶。

“郡王妃可有差人前来?”

孙怀摇了摇头,眼神有点飘忽。

傅九衢放下茶盏,哼声,“看把她给横的。既然不肯来道歉,那就再晾她一晾好了。”

说罢,他将这点不愉快抛在脑后,又问孙怀。

“工匠找好了吗?叫来见我。”

孙怀吭哧吭哧地道:“找是找好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爷,工匠说眼下快要过年了,要先预支一些工食,才找得来小工……”

傅九衢不耐烦地道:“这都是小事,只要信得过,预支便是。”

孙怀心虚地看他一眼,说得小心翼翼。

“可是,爷,我们没有那么多银子了。”

傅九衢皱起眉头,看着他。

孙怀暗自咬牙,决定和盘托出,“今日小的回府找账房拿钱,账房说郡王妃交代了,爷的对牌不好使,要钱须得问过她才行……”

“什么?”傅九衢不敢置信。

孙怀眼风瞄啊瞄,“小的是说,郡王妃她不仅不准备给爷道歉,还把爷的用度给裁减了。”

花一两银子都要问妻子要,孙怀也觉得自家九爷可怜。

“郡王妃此举,着实有些过分了。”

“闭嘴!”傅九衢一辈子,不,两辈子都没有受过缺钱的苦,但比起苦,更受不得的是别人的同情。

他瞪了孙怀一眼。

不让孙怀骂,自己却在心里痛骂。

名下产业都被广陵郡王那个情圣给了那个女人,他除了自己这个人,一无所有。而府上的开支,又全由她掌控,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如今想来很是可怕。

不得她同意,别说实验室了。

这女人甚至可以饿死他。

傅九衢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孙怀替主子出主意,“要不回去找殿下?郡王妃再是凶悍,也管不到长公主的头上去。”

傅九衢气不到一处来。

“堂堂男儿,找母亲要钱?你当我是死的不成?”

孙怀:……

“可是不求长公主,只得求郡王妃了。”孙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肩膀缩着说得可怜,“九爷订的琉璃实验瓶就快到了,钱款尚未付清呢,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傅九衢手指在膝盖上摩挲片刻,“行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说罢他起身就走。

孙怀一喜,以为主子终于想开了,准备和郡王妃重归于好,喜滋滋地就跟了上去。不料却见自家主子将挂在堂上的一幅山水绢画取下来,淡声吩咐。

“去,找个匣子给我装上。”

“啊?”孙怀白白胖胖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是。”

平原郡王府就在不足百米的地方,傅九衢领着孙怀步行而去,赵允良很快就出来迎接。

看孙怀抱着画匣子,赵允良笑得满脸灿烂。

“贤侄来得正好,三十年的老春,就等着你来品呢。”

北宋富庶,赵允良这个领闲差的宗室子弟,家境优渥得堪比一方豪绅。儿女几个,妻妾成群,宅中人丁兴旺,成日品茗赏画。对比一下,他的日子比他贵为皇帝的堂兄舒坦多了。

傅九衢第一次到皇室宗亲家里做客,还是来卖画的,脸上并不怎么有光,但只要不回去求辛夷,他甘愿。

赵允良将酒席摆在一个有假山造景的水榭房里,又叫来几个美人抚琴乐舞,端的是好享受。

傅九衢一刻都坐不住。

好在老春酒的味道不错,他耐着性子听赵允良赏画说诗,酸得牙都快掉了,总算将一壶老春喝完,提到了银子的事情。

赵允良问:“贤侄觉得这幅画值多少银子?”

傅九衢看着他,挑眉而笑。

赵允良微微一怔,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生怕傅九衢觉得他想占便宜,赶紧出价。

“你看,这个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