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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551)

她不必对张四郎解释,但要对围观群众说清楚。这个理由站得住脚,人群频频点头。

一般人遇上麻烦,无不避开免得多事,郡王妃却为人出头,很是仗义。

张四郎见没有人帮他,就连开封府的官差也袖手旁观,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水渍,指着湘灵那一群人。

“行。有郡王妃撑腰,小爷惹不起,你们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湘灵拍拍手,“别自取欺辱了,张四郎,你不嫌害臊,我都替你丢人。败光家业欠姑娘的肚皮钱,和你亲爹嫖宿同一个姑娘,这些事情满城皆知……你不会真以为街坊们都忘了吧?”

又是一阵哄笑,比方才还要大声。

张四郎脸上挂不住了,咬牙切齿地啐骂。

“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等开封府断下案来,小爷要把你们一个个地撵出去做狗爬。我呸!”

张四郎骂骂咧咧地走了。

有郡王妃出面,几个官差再没有拒绝,给了他们一个时辰收拾药材。

辛夷谢过,叫了周道子入屋。

“老先生再给我看看眼吧。”

周道子揖礼,“是。郡王妃请随老夫来。”

人群指指点点地散去了。

官差仍然守在外面,贞儿在不停地啼哭要娘。

辛夷让湘灵去安慰孩子,又让张家两兄弟去组织伙计们收拾药材,然后和周道子关起门来说话。

“唉,幸亏郡王妃来得及时,要不然药坊只怕要损失惨重。”

辛夷问:“手术室的东西都收好了吗?”

周道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点点头。

“老夫让胡曼看守着,丢不了。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胡曼有武艺在身,对辛夷又十分忠心,让她看守辛夷那些宝贝再好不过。

但手术室里的好些器械都是重物,不便搬动,再换一个地方也不利于做手术。

“张枢直告到官府,只怕不好善了。一个时辰后,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再阻止官府封店……”

辛夷冷笑,“他这是在逼我和郡王呢。”

周道子脸色微变,看着她道:“郡王妃是说?”

辛夷道:“药坊一分为二,一半房契在孙怀的手上。隔壁那个大院子原是杜仲卿的祖产,后来被傅九衢买了下来,但无论房契在谁人手上,我与他们只算是个租赁的关系……”

实际上,辛夷不肯占他们便宜,在药坊营利后也确实如数支付了租金。

“药坊开业在官府入册,写的是张小娘子的名字。也就是说,东家是张小娘子。”

周道子叹息一声。

“明白了。张枢直这一步属实是妙棋。”

辛夷冷笑,“我如果不承认自己是张小娘子,那就得舍财。因为他说得没错,张小娘子死后,产业由继子女继承,而他是三个孩子的爹,理应代孩子管理。”

周道子接着道:“你若承认你就是张小娘子,那你和郡王便犯下了欺君大罪。到时候,即便官家不想追究,也架不住谏官们弹劾……”

“没错。”辛夷轻轻地笑,“张巡知道我是谁,但拿不出证据,只能用这种手段逼我!”

周道子脸色变幻不停,捋着胡子久久才开口,“那眼下如何是好?”

辛夷笑了笑:“对付烂人,那就得用烂招。”

第455章 闹剧

辛夷是半个时辰后离开药坊的。

临走前,她去见了胡曼一面。

胡曼挺直脊背盘着腿坐在手术室里,怀里抱着一把长剑,一动也不动。

她脸上那些陈年旧疤经过两年时间的治疗敷面,淡化了很多,已经不戴面纱了,但她依旧不会说话,依旧对辛夷无比忠诚。

辛夷看她孤伶伶坐着,想让她去楼上休息。

胡曼不肯,指了指拼在一起的桌子。

桌面上有一个枕头,一床叠得整齐的被褥。

在桌子下面,还放了清水和干粮,小院的厨房里也有菜、有米,封在店铺里,她不至于挨饿,而且,她功夫很高,以前常常从围墙上翻进翻出,这里困不住她。

辛夷上前拥抱她,“辛苦你了,曼曼。”

轩儿是胡曼和杜仲卿的儿子,两岁了。

胡曼僵硬在辛夷的怀里,怔忡片刻才抬手紧紧地回抱辛夷,将头靠在她的肩膀,那么坚强,又那么软弱。

辛夷抚她的后背。

“我会把轩儿带回府去,让他和贞儿、三念一块玩耍。有人照顾他,你不要担心。”

胡曼点点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原本辛夷是不忍心留胡曼在这里的,她毕竟是一个女子。

但胡曼从多年前被杜仲卿带回来,就再没有离开过这里,她不愿意走,涨水也罢,封条也罢,她都不肯离开

辛夷只得由着她,留了桃玉下来同她作伴,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

沉玉瓦子沉润在阴雨里。

十余座勾栏,欢门彩幡,这个点尚未掌灯,却也热闹了起来,好似没有受到洪涝的影响。

青玉公子再次登台,仍是诸宫调《洞仙歌》。

大抵是物以稀为贵的缘故,他并不经常表演,人气却直冠汴京诸多勾栏瓦舍,荣登第一,场场爆满,一席难求。

肖大人和陈大人带来了家眷,傅九衢让人将她们安置在玄虎席,而他和蔡祁同几个大人坐在青龙席,没有花娘伺候。

大人们带了夫人来,也规矩得很。

戏刚开锣,上了茶点。

傅九衢随口道:“本王……想劳烦肖大人,帮个小忙。”

肖大人神色微微一变,心下极是不安。

傅九衢不会无缘无故地请他们吃喝玩乐,肯定有什么目的。

肖大人早有心理准备,拱了拱手,“郡王有事直说无妨。”

傅九衢轻轻地笑,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

“肖大人不要紧张,对你来说,这就是举手之劳……”

肖大人干笑两声,表情不太自在。

傅九衢将文书交到他手上,微微一叹,神色略显悲伤。

“本王当年与张小娘子情投意合,不料她红颜薄命,英年早殇……人去了,却给我留下药坊的产业,让我每每想起,心痛如绞……”

几个大人齐齐看来。

肖大人展开了那份文书。

“遗嘱……?”

张小娘子自诉孤苦无依,得广陵郡王垂怜,给她银钱在五丈河边开立辛夷药坊,但她眼下身陷岭南瘴雾,难晓天命,特将药坊产业托付给广陵郡王,财产一并赠予,以此遗嘱为准。

肖大人同陈大人几个对视一眼,拍了拍那文书,捋胡子笑了起来。

“小事,小事一桩,明日上值,我让市易司和街道司替郡王办了便是。”

《宋刑统》对财产继承有明确规定,遗嘱继承大于法定继承,天圣四年更有一个《户绝条例》,重申“亡人遗嘱证验分明,并依遗嘱施行”。

因此,将那药坊过户到傅九衢名下,对肖大人而言,确实是举手之劳,办个手续的事情,就是顺水人情。

不料,傅九衢竟再提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