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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515)

水门桥的恶徒已然被驱散,事态也得到了控制,这些事情方才已经有人来向赵祯禀报过,但赵玉卿身体不好,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她本就紧张,所有人都默契地瞒着她。

“唉!”赵玉卿第无数次地叹息,无数次地整理衣裳。

“阿九这孩子打小就不是个省心的,今儿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你安心便是,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了解吗?”赵祯无奈一叹,宽慰道:“你就坐稳了,等着喝媳妇儿茶吧。”

赵玉卿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压了下去,重重点头。

恰在这时,那小厮快步进来,面带喜色,一副感天动地的模样。

“接回来了,接回来了!官家,殿下,郡王已经把新娘子接回来了。迎亲队伍已到大相国寺的桥头,离府不到二里地了!”

赵玉卿噌地一下起身,忙不迭地笑道:

“快。快准备起来,迎新娘子啦——”

第424章 大婚礼成(一)

迎亲队伍在大相国寺桥头停了下来。

先头那一辆花轿在水门桥受损,已不能使用。但是正如傅九衢所言,婚礼并没有受到影响,迎亲队伍就像事先排练好的,该追匪徒的追,该继续上路的继续上路,除了受到惊吓的百姓,其他人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辛夷坐在傅九衢的马头上,成了众人围观的“马上新娘”。

她原以为傅九衢会就这般骑马载着她去长公主府,结果队伍一停,就听到孙怀带笑的声音。

“主子,花轿来了。”

傅九衢:“抬上前来。”

辛夷微怔。

傅九衢是一个计划周全善于谋略的人,为了今日的大婚肯定不会少了打算,但他竟然早早安排一辆崭新的花轿备用,还是让辛夷有片刻的诧异。

“我抱你上轿。”

辛夷耳畔火辣辣的,隔着红盖头,她能察觉到傅九衢的视线专注在自己的脸上,也能听到围观者的低低笑声。

“嗯。”辛夷很是规矩,双手慢吞吞揽住他的脖子。

傅九衢低笑,“没人敢笑话你。”

辛夷:“我不怕笑话。”

傅九衢:“那你怕什么?”

辛夷身子略微僵硬,方才哪怕是全程坐在傅九衢的怀里,情绪也没有半分松缓。

“怕你手抖,摔我下来。”

她低低的笑声,只有傅九衢能听见。

傅九衢淡淡睨她,没有说话,只欺身将她慢慢放坐在轿上。新娘子脚不能沾地,他十分小心,动作轻缓,顺势帮她理了理盖头和嫁衣,手指甚至过份地在她脸颊上剐蹭一下……

玉扳指冰冷的质感,贴在辛夷赤红的脸上,她激灵一下。

“嘶,痛。”

傅九衢眼眶幽深盛笑,落下帘子,再翻身上马,视线朝迎亲队伍巡视一眼。

“出发!”

喜乐再次奏响。

水门桥的刺杀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一抬抬嫁妆整整齐齐,迎亲队伍喜气洋洋……

轿子慢慢悠悠地往前移动,辛夷摸入袖中,掏到临出驿馆前高明楼给她的那个荷包。

她低头将荷包的系绳拉开,凑到鼻尖嗅了嗅。

很香。

有点饿了。

她微微一笑,又放回去,身子则是侧坐过来,轻轻撩开喜轿后面的朱红帘布。

高明楼骑着一匹枣红骏马,冷眉锋利,薄唇紧抿,带着一群送亲的侍卫,一步一步走在喜轿后方。很慢,很稳,很冷静……

辛夷却莫名想到了汴河上的漕船。

在风雨中摇摇摆摆,孤寂地一只,好似随时都会巨浪倾覆。

辛夷捏紧帘子的一角,一动也没动,高明楼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朝喜轿看来。

天色已然昏暗。

两侧的大红灯笼映着高明楼的眼睛,像隔着帘子透进来的利箭,锐利而复杂。

辛夷连忙放下帘子,端正而坐。

在水门桥事故发生时,她被傅九衢拎到马上,宽大的喜帕从始至终没有离开她的头。

因此,辛夷没有机会看到高明楼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又做了些什么……

但高明楼至今还坦然自若地走在送亲队伍中,证明他方才什么都没有做过……

辛夷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担心。

“砰——砰——砰!”

礼炮乍响,新妇落轿。

地上是青布做成的毯子直通喜堂,新娘脚不踏地,被人扶着沿着毯子往前走。撒谷豆、跨马鞍,在孩子们欢天喜地捡糖豆和说吉利话的声音里,进了长公主府的大门。

除了脚下方寸之地,辛夷看不到任何东西。

拦门讨利市,入新房、坐富贵。

新房的门额上,悬着撕裂的彩缎,众人哄笑着上前抢着撕下来,这便是戏称的“利市缴门红”,有点后世新娘捧花的意思,拿着那片碎布便是幸运的象征。

这些事情,辛夷全然看不到。

四周全是笑声。

她除了面红耳热地听人调侃,什么都做不了。

··

中堂上。

赵祯端坐首位,赵玉卿在他的侧位。

礼官大声吆喝。

“吉时到!请新郎新娘出洞房、入中堂,行参拜大礼!”

“来了来了。”小孩子们在喜房外大声地嚷嚷,蹦来跳去。

“新妇要出来了,快让开,新妇要出来了。”

魏氏笑盈盈地上前,将一条彩缎递到辛夷的手上,轻声道:

“彩缎牵巾,绾一同心。新娘子,牵巾喽!”

辛夷嗯声,紧紧抓住彩缎拉了拉。

大概是她力气太大了,看上去就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喜房又传来一声哄笑。

她有点社死,低下头不敢再动。

傅九衢就在她“牵巾”的另一头,低笑一声。

“师母,我该怎么做?”

魏氏招手叫来喜娘。

成婚是人生大礼,规矩尤其重要,每一步都错不得。

喜娘上前笑盈盈地道:“你二人相向而行,新郎官倒行出房,将新娘子牵入中堂。”

傅九衢:“是。”

辛夷耳朵微热。她很少听到傅九衢对人说话这般温和,而且这么听话,人家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说十分配合了,即便是有人调笑,他也只是温声附和。

而她自己,全程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完全被人牵着走。

她的世界里,只有不远处那双朱红喜服下的黑色皁靴。

以前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傅九衢的鞋子,今儿这个机会,她除了那双鞋什么都看不到,便巴巴地盯着,跟着他走动,把他当坐标……

这种心情她很难言说,十分微妙。

傅九衢是他熟悉而信任的人,没有这场婚礼,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可是,这一场危机四伏的婚礼,却给了她一种别样的体验……

也许这就是仪式感吧。

拜过了堂,才算是成了亲。

从此以后,他二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了……

她结婚了。

在大宋。在汴京。嫁给了一个古代郡王。

从喜房到中堂那一段不长不远的路途里,辛夷双脚有些飘浮之感,笑闹声不绝于耳,她的脑子里却格外宁静,满心满眼只有那一双黑色皁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