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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42)

“我只是怀疑。”辛夷道:“我并不是想插手这件事,而是不得不出声。因为,这就是一桩彻头彻尾的谋杀案。而且,凶手针对的人是我。”

人群喧哗起来。

一个小妇人,针对她做什么?

傅九衢神色淡淡,不置可否地笑。

曾钦达问:“为何要针对你?”

无数的目光落在辛夷的身上。

这些人中间,一定藏着要杀她的人。

辛夷这么想着,故意说得玄乎。

“其实今日这个挑夫找上我,便是前来相告,有人要他们刺杀我。他们不愿意对我一个拖儿带女的小娘子出手,这才好心提醒……不然,我也不会匆匆去找曹大人。”

说到这里,她低头看着尸体,露出哀伤。

“没想到三个好心的大哥,竟然惨遭毒手。”

人群哗然。

对着尸体指指点点不停。

“曾大人。”辛夷瞥向曾钦达狐疑的胖脸,正色道:“等仵作验过尸体,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溺亡和抛尸的区别,并不需要十分厉害的仵作行技术。

“当然,凶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不易辨别,我建议仵作剖尸查验。这个人的胃里,一定还有残留的食物……”

曾钦达若有所思。

“小娘子可否说仔细?”

辛夷二话不说,猛地掀开覆盖尸体的白布。

“啊!尸体在动!”

“还在笑!”

哗!人群沸腾起来,如同煮开的热水,往外跑的,往后退的,蒙孩子眼的,嘈杂万分……

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因为尸体就那么痉挛一下,就一动不动。

但他脸上,带着奇怪的痉笑。

不似寻常。

大白天光下,瘆得人脊背发凉。

辛夷却不怕,指着那具尸体。

“大人请看,此人死后角弓反张,一看就不是溺水而亡……”

角弓反张?

众人探脖子观看。

尸体仰曲如同弓状,反向而张,眉梢高高提起,牙齿咬紧,仿似在咧开嘴笑……

“这就是撞邪了呀。”

“汴河水鬼,一定是汴河水鬼……”

水鬼案中投河的人,无不是如此死亡,就如同张家村的畸形孩儿一样,在民间广为传播,令人恐惧莫名。

曾钦达招招手,仵作何仁走了过来。

“尸体反弓,为何就不能是溺水?”

何仁重重哼一声,他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人在溺水后,尸身悬浮水中,极有可能发生痉挛,以至躯体反弓……本不足为奇,不必大惊小怪。”

“不对。”辛夷挑挑眉梢,“这人一定是中毒。”

何仁拉下脸来,“你是仵作,还是我是仵作?”

辛夷淡淡地一笑,“不要误会,我不抢你饭碗。我对验尸一窍不通,但我却知道,不可能每一个溺水的人,都恰好发生尸体痉挛。除非……真的有鬼。”

角弓反张、尸体痉挛、以及痉笑,是因脑膜刺激而成,典型的神经系统问题。

辛夷不懂验尸,只是刚好了解马钱子中毒的症状……

“大人要是不信,大可剖尸一验。”

她侧目,与傅九衢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所中之毒,与张家村出生婴孩的母亲如出一辙,只是涉入剂量不同,后果不同……”

辛夷选择了当众说出来。

因为她相信,

凶手就在人群里,看得见她。

“凶手的目的,便是利用这种骇人听闻的死法和婴孩的出生畸形来造成恐慌,再契合蓬星现世的天象,将罪恶嫁祸给鬼怪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曾钦达被她说得头皮发麻。

“凶手有什么目的?”

“那你就得问凶手了。”

“那……凶手为何要杀你?”

辛夷看傻子一样看他。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因为我知道了他行凶的手段……他的阴谋诡计,就快要兜不住了。”

第37章 钩子,饵,鱼(二更)

“曾大人。”

傅九衢平静地看着曾钦达,又瞟一眼涌动围观的人群,漫不经心的,扬起唇角。

黑瞳里有冷冽的笑意在弥漫。

“你们说,小张氏所言,对是不对?”

辛夷原本以为听了自己这些话,开封府这几位,尤其是仵作何仁,再怎样也得坚持一下自己的意见。

没有想到,傅九衢话音刚落,曾钦达便赞叹出声。

“对对对,说得极对。郡王英明。”

辛夷愕愕地看过去。

没想到,仵作也跟着拱手告歉。

“是小的学识不精,肤浅了。请郡王见谅,见谅!”

辛夷愣半晌才吐出那口气。

肤浅的人哪里是他们,分明是她自己。

她高估这些办案人的节操了,还寻思要条理分明,事实清楚地在广陵郡王面前据理力争,甚至已经在脑子里默了一遍马钱子的毒性和剖尸后如何验证……

结果,她想多了。

广陵郡王当众把曹大姑娘收拾了一顿,就直接杀鸡儆猴,这里的人,再没有一个愿意忤逆他。

至少,不必当面忤逆。

“乏了。”

金暖色的阳光下,广陵郡王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像是看戏累了,双眸浅眯着,摆开两条大长腿,勾出一抹慵懒而阳刚的笑。

“曾大人,散去吧。你们开封府办案,我原本不该插手才是……”

曾钦达嘴上挂着笑,心里却在问候他娘。

都插完脚了才说不该插手?呸!

“是是是,郡王,那下官便把尸体带走了?”

“嗯。”傅九衢淡淡的撩开眼尾,摆摆手,头也不抬,眼也半眯不眯。

人群逐渐散去。

辛夷拉过驴车的缰绳,拍拍车辕坐上去。

“小张氏。”

辛夷正准备离开,冷不丁听到傅九衢的声音,扭头看去,但见他深沉的黑眸冷得仿佛要吃人。

“郡王还有何指教?”

傅九衢抚弄他的玉扳指,笑得冷嗖嗖的。

“你不老实。”

“郡王何意?我不懂。”

“你心底是不是有人了?”

“啥?”辛夷愣半晌:“郡王是指凶手?”

“否则呢?”傅九衢眉眼凉凉的样子实在欠揍。

辛夷后牙槽咬了咬,冷哼两声。

“是又如何?”

傅九衢双眼危险地半眯,“谁?”

辛夷目光闪躲一下,语气稍弱。

“我没有十足证据和把握,说了也没用。郡王只需照计划进行,凶手就一定会浮出水面。”

傅九衢静静地观察她许久。

久得仿佛要隔着那氤氲的阳光望入她心里去,才又笑开。

“好,我送你们回去。”

辛夷差一点被唾沫呛到。

“郡王……这不合规矩。”

傅九衢抬抬眼,语气淡然。

“规矩都是人定的。你看是本王规矩,还是你长得比较像规矩?”

辛夷抿了抿唇,“郡王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怎能为了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妇人亲自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