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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399)

原本侬智高将辛夷关在柴房,布姆还松一口气,但只熬一个晚上,他便舍不得这个娇娇佳人受苦,令她将主屋里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给辛夷住……

尽管辛夷住在这里,他们需要付出比柴房更多的兵力来守卫和防备,还要随时小心这个宋女会伤害她们和孩子……

布姆在外面伤心落泪。

房间里,辛夷被侬智高丢在地上,脚崴了一下,摔倒在地,但很快就平静地坐了起来,揉一揉被他抓疼的手腕,平静地一笑。

“侬首领,我可以为你的孩子看病。”

“用不着!”侬智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地蹲下丨身来,看着她梳得整齐的头发和从容无波的面色,眼睛慢慢眯起,情不自禁地捏紧她的下巴。

猛一下抬高。

“你可知若宋廷不肯如我的愿,你会有什么下场?”

辛夷斜视着他,呼吸平稳而淡定。

“除生死,无大事。一旦看开了,生死也不是大事。”

“呵!”侬智高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对视片刻,视线终是慢慢游离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深邃的黑眸里散发出浓重的恶意。

“你说傅九衢会不会像你一样想得开呢?”

提到傅九衢,辛夷的眸色有一刹那的变幻。

侬智高满意了,“一个美貌的女子落在男人窝里,还是宋人眼里的贼首土匪侬智高……你说,有没有人相信你是清白的?”

辛夷看着他冷冽的眼,好似在等待她恐惧和出丑,莫名觉得好笑。

“不清白又如何?”

若无其事地反问,把侬智高问愣了。

“你不惧?”

辛夷克制住内心的不安,眼神不变地拔开侬智高的手。

“清白只是你们这种自高自大的男人加诸给女人的枷锁和桎梏……”

她摇了摇头,忍不住笑。

“我记得侬首领先前还说,天下生灵都一样,凭什么侬人就该忍受羞辱。那我也想问你,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女人就该忍受男人的贞操羞辱?如果女人和男人睡了就不清白,那你侬首领被那么多女人睡过,岂不是烂叶菜,早就烂完了?”

侬智高脸色一变。

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莫说宋女,民风相对开放的侬女也不会有。

辛夷不理他的惊愕,当真想开了一般,决绝地正视他,坦然而笑。

“虽然我很厌恶用两性关系来要挟女人的男人,但如果实在避不开,我不会因此而感到羞耻,如果傅九衢觉得难以忍受,那我只会觉得他很羞耻。当然,我不认为他是这样的男人……他和侬首领,还是不一样的。”

辛夷眨眨眼,在侬智高震惊的目光里,别有深意地笑。

“他洁身自好,可不是什么烂菜叶……”

“好。”侬智高嘴角轻轻一抽,混杂的情绪看入辛夷平静的眼窝深处,心下莫名滋生出一丝旖旎的温柔,不想占有,而像贪恋。

“那你去看看我的孩子。不许耍花招,否则——”

侬智高铁钳似的大手扼住她纤细的脖子,欺身逼近,脸上带着笑,气息却危险莫名。

“我捏死你!”

辛夷绷紧的心弦,顿时松开。

方才这一招,真的是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了。

在男女关系上,她其实远没有嘴上说得那么从容。

要不然,也不会嘴瓢了两世,还不知道睡男人到底什么滋味儿……

~~

皇祐四年冬月,宋兵一面按兵不动,一面储备军备,暗地里大量制造武器“铁连枷”,用来对付侬兵令人头痛的“标牌阵”。

与此同时,扼守昆仑关的侬智高也没有闲着,他起兵广源,借助的首要力量便是三十六洞的蛮族,因此,在与宋军休兵对峙的拉锯期间,侬智高频频写信给三十六洞的土酋,企图拉拢他们共抗征南宋军,再长驱进入,夺取川陕、荆湖、从而节制江南,谋夺中原……

没有人心甘情愿居于人下,三十六洞左右摇摆,一方面在宋廷的压力和游说下,频频表忠,假意疏远侬智高,一方面在暗地里运粮派兵,支援侬智高起义。

当后世的人们翻开史书,幸许会为这一场战争扼腕叹息,但彼时的他们已置身事外,胜败皆在眼前,有了定论。

然而,身陷战乱的宋侬两军,在一触即发的战事面前,是进是退,是挥师还是撤退,是功成名就还是白骨累累,一切都言犹过早。

傅九衢暗表三道,奉入京师,皇帝一应不采,只是明旨昭告广南受灾臣民,免征赋税,运粮赈灾。

同时,敕封侍卫步兵司副都指挥使张巡为正三品枢密直学士,怀化大将军,奉旨南下监军,并带来皇帝的密令,召傅九衢归京。

黄叶满地秋去了。

冬来寒潮近。

尚在侬军为质的辛夷,一直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与外界的联系几乎断绝,她完全不知道张巡的“男主光环”再次发威,更不知道张巡到底是靠什么得了皇帝的宠信,奉旨前来监军的。

日复一日地等待里,天气渐寒。

辛夷从前不知,北宋的广南在入冬后居然是会下雪的。

于是,在皑皑大雪的日子里,她每天在侬智高的侍卫监视中,默默看着出入侬寨的各路人马,忐忑不安。

她不尝悲观去思考眼下局势。

但事态不由人。

宋军南来,粮饷和衣物都是问题,打仗本是易守难攻,侬军占据昆仑关,不仅有天然的地理优势,还有“标牌阵”和原始神山的瘴气护身,这一切对宋军都是考验。

因此,在侬人的寨子里,已然有“宋军怕冷,要等春暖花开以后才会攻城”的传言……

辛夷不知道这样的说法是来自侬军的情报判断,还是狄青特意散布出来的谣言,但心里很清楚,若历史不变,一个多月后的上元节,狄青就会发动总攻,打响那一场著名的战役——

“诶!”布姆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辛夷的神思。

“大王叫你去楠台。”

辛夷平静地望她一眼,“是。”

随着隆冬的降临,侬寨里的战争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放缓。

侬人权贵们开始了吃喝玩乐,就连侬智高对辛夷的守卫,大概因为她的乖顺听话,也松懈下来。

楠台便是那个金丝楠木做成的高台大殿。

辛夷随着布姆拾阶而上,听到里头传来的笙歌和笑闹,唇角不经意牵开一丝笑痕。

“你是好命的人。”布姆看一眼她身上美艳的狐裘,神色里满是嫉妒,“大王当真是疼爱你,寨子里的姐妹,谁也没有你一个人质来得尊贵。”

辛夷侧目,“你们也信命吗?”

她突兀地反问,让布姆诡异地一怔。

辛夷的小脸在雪白裘皮制成的氅子里,看上去丰腴了一些,美似白玉,俏若仙子。尤其她总是放松地笑,好似对周遭的一切都浑不在意,眼波潋滟生媚,便是布姆看她,也脸热心跳。

布姆想不通,这宋女做人质怎么越做越美貌,越做越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