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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362)

他说,是谭氏药铺雇了他,以道士的名义摆摊卖符纸。

那些符纸全是药铺掌柜交给他的,有没有辟邪消灾的用处半仙不知道,反正卖出符纸后,谭氏药铺的生意变好了……

他隐隐觉得这个符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架不住谭氏药铺给他的好处丰厚,一直在助纣为虐。

今儿在岳阳楼外摆摊,得知理曹大人死了,半仙才隐隐有些后悔。

因为刑曹、理曹,还有两个死去的推官家里……他都去送过符纸。

傅九衢静静地坐着,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是谁让你送去几位大人府上的?”

方才审问的人是程苍,如果说他尚算温和的话,那傅九衢阴凉的冷意,吓得半仙差一点原地去世。

“是,是谭氏药铺的……掌柜。”

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随时都在垂死的边缘。

辛夷进来便看到这一幕,面不改色地走到傅九衢的身边坐下。

那里有一张椅子,没有人敢坐。她坐了。

傅九衢黝黑的眸子里带出一丝笑意,是因为辛夷的到来。

“这些符纸与你在市面上卖的,有何不同?”

半仙头歪过去,努力想要看清问话的男子,奈何只看得见夕阳从窗棂漫入时为他投下的影子,随着指头的敲击,那影子微微动弹,很是骇人,他不敢撒谎。

“我,我看是……并无不同。”

傅九衢手指微顿,慢慢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你再好好想想。”

半仙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唾沫,疼痛得身子麻木。

“小的,小的……哦我想起来了。”

傅九衢低低一哼,手指慢条斯理地抚弄玉板指。

“想起什么?”

半仙声音带一点吃力地喘息,一字一字艰难地说道:“有,有字……送到几位大人府上的符纸里有字。”

辛夷提醒他,“每张符纸都有字。”

半仙:“不,不一样。那些符纸上的字不一样。”

傅九衢问:“写的什么?”

半仙虚弱地摇摇头,一用力,那割裂的伤口好似在往外渗血,疼得他额头浮出冷汗,声音弱得几不可闻。

“小的不……不识字。”

颤抖着说完这几个字,半仙便呼吸不匀,声息渐软。

辛夷察看一下他的情况。

“晕过去了。”

众人紧张起来,“那怎么办?他还没有说完呢。”

辛夷道:“他就是一颗棋子。”

再怎么审问,也不会审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来了。

谭氏药铺雇用他假扮道士大张旗鼓地贩卖喂了密陀僧的符纸,明显是用他做掩护,拿他当枪使,关键时候,还多一个替他们背黑锅的人。

若不是今日辛夷凑巧跟踪半仙,发现了谭氏药铺,那在半仙死于非命以后,旁人就只会知道那些喂了毒的符纸是出自半仙之手。

“到那个时候,半仙就是杀人凶手,诸位没有异义吧?”

辛夷当众说出自己的看法,引来众人频频点头。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对众人拱手行礼。

“郡王,知州大人,小民有一个疑惑,想问这位小郎君。”

辛夷微微一笑,“请讲。”

那中年男子抬头看向辛夷。

小郎君俊逸清雅,笑容淡淡,很是自信。

他迟疑片刻:“方才听郎君所言,几位大人皆是因符纸之罪而亡?”

辛夷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不是检尸官,死亡原因还得问仵作。”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我就是仵作。”

“哦。”辛夷并不意外,闲适地一笑,“愿闻其详。”

仵作看她态度随和,语气不再像方才那般生硬,拱手道:

“几位大人的尸身,皆由小民亲手勘验。他们不是死于药物中毒,而是自缢身亡。”

说罢他似乎怕人不相信自己,将尸格拿出来交给辛夷,同时强调。

“小民自幼随父亲殓尸,在仵作行已有四十余年,绝不会走眼。”

第298章 谈心和下棋

尸格便是验尸报告,上面会详细记录死者的信息,死亡时辰、死亡原因等等。

辛夷将尸格放下,“我相信仵作的判断。因为密陀僧的病程较长,不会猝死。”

忽而一笑,她又微微皱了下眉,“但自缢死亡,不代表他们的死与符纸无关,与符纸所喂的蜜陀僧无关。”

“此言何解?”仵作问。

辛夷瞥一眼昏迷的半仙,笑道:“这就与半仙所说,符纸里夹带的那些字有关了。如果我没有猜作的话,符纸里夹带的是上级的指令,让几位大人不得不去死的指令…………”

“指令?”

辛夷将卢氏交代的事情和半仙的证词综合了一下,半猜半推演。

“为什么要叮嘱他们在关键时刻,用符纸化水?正是因为符纸里有夹带指令。那什么又是关键时刻呢?团练使受害,广陵郡王出手相救,并邀请大人们赴宴。在晚宴上,大人们得知广陵郡王正在追查此事……如此便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不得不动手了。然而,悦来客栈里杀人失手,事情败露。刺杀广陵郡王的罪名,他们承担不起,不得不畏罪自尽………”

“郎君是说,团练使遇害一事,也与他们有关?”

辛夷微微一笑,“如果当日醉仙阁挑事的那伙人和悦来客栈纵火杀人的是同一批人,那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傅九衢看她一眼,清润的声音里带着纵容的笑意。

“十一说得对。他们是同一伙人,都来自岳州大狱,却妄想假扮江湖行帮。”

辛夷恍悟,哼声:“那就怪不得了。几位大人掌管刑狱,将狱中囚犯弄出来替自己杀人,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呢。”

见他二人一唱一合,知州捋着胡子,吭哧吭哧地终于接过话头。

“既然几位大人畏惧郡王,为何没有远走高飞,而是不约而同地自尽?难道他们就不怕死吗?”

辛夷淡淡一笑,黑眸里晶莹流光。

“因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一个人死好,还是等着抄家灭族好?”

一个人揽下罪责,兴许还能保全妻儿。若是逃跑,说不定连同九族都要被株连。

知州看着这个年轻后生,眉头紧皱。

“小郎君说的这些,只是臆测罢了。死无对证啊!”

辛夷双目雷电一般,猛地剜向知州,见他面露尴尬,这才微微一笑。

“州府衙门不是抓了刑曹大人的妻子卢氏吗?难道尚未问出结果?”

她话音未落,一个师爷模样的男人便走入内堂,看了看众人,凑近知州低头耳语。

知州脸色微变,再抬头时,看辛夷的目光有明显的变化。

“小郎君神人!卢氏招了……与你说的如出一辙。”

辛夷拱手,“不敢当!”

其实今儿询问卢氏的时候,她心里便有了答案。

那妇人闪烁其辞,一问三不知,可每每提到自己的丈夫,眼里便是浓浓的不舍。

说什么夫妻二人半夜生龃龉,丈夫气恼居客房,卢氏其实是千方百计地把他们往夫妻不睦,丈夫一时想不开自尽上面去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