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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322)

“从此,她与我张家再无半分干系。”

张巡将圣旨摆在祖宗牌位上,三炷清香祭拜后,咬牙切齿地告祭了祖宗,将辛夷除名,同时也告诫了父亲和弟弟,往后不要再张口闭口说辛夷是他们家的媳妇了。

张四郎看着黄澄澄的圣旨,不以为意地笑。

“一个小娘罢了,也非绝色,去了便去了。副都指挥使却是烧高香都求不来的大官,嘻嘻……要吹我也出去吹我哥是四品大员,我吹她做什么?”

张正祥见儿子脸色不太好看,踌躇一下。

“三郎,可是他们逼你休妻的?”

张巡皱起眉头,“不必再问,此事与你们没有关系。”

他扭头警告地看一眼张正祥和张四郎,冷声道:“官家还赏了我一座宅子,这两天便搬过去,这旧宅……”

张巡看一眼,默默闭了闭眼睛。

“留给大哥大嫂吧。”

张四郎一听就急了,“这这这,怎么能留给大哥大嫂呢?没了房子,我住哪里?”

张巡冷眼看他,“你跟着我,住营房。从今往后,我要好好管束你,再去寻花问柳不务正业,我便打断你的腿。”

张正祥对三儿子能管束小儿子十分开心,对搬去汴京城住大宅子更是得意,脸都笑烂了,谁知一转眼,张巡又黑着脸看他。

“以前的事,我不同你计较。往后,家中便由你来操持,你若是再像往日那般败家,别管我不念父子恩情……”

张正祥正在幻想丫头环绕的好日子,闻言一怔。

“你要如何?”

张巡眯了眯眼睛,“断绝父子关系。”

这招对张正祥可太好使了。

这些年来,他早已没有了身为农民的勤劳朴实,靠着三儿子的官位升迁,坐享其成,好吃懒做,即便是张巡殉国,他也每月拿着广陵郡王的孝敬,从不差钱,在花楼里买醉都大方得很……

儿子要和他断绝关系,那他怎么活?

“别别,三儿。”张正祥瞟一眼张巡的脸色,心知他情绪的来头,顺着他又道:“升官是好事,可你这不是……妻离子散了么?三儿媳妇回不回来也罢了,三个小的,总不能……真就送给她了吧?咱们老张家辛苦养大的孩子呢……怎能平白给人?”

张巡皱起眉头,烦躁地摆摆手。

“随他们去。”

张正祥搓了搓手,嘿嘿地笑,“爹是觉着吧,到底是一家人。你看这三儿媳妇,长得虽然差点意思……但赚钱却是一把好手,你说,你能不能哄哄她?”

张巡盯着他,“你多久没见过她了?”

张正祥闻声语疑。

有多久?

辛夷走了多久,就有多久。

他倒是想去见辛夷,可人家压根儿不理会他。

张巡哼一声,“别做梦了。她赚的银子与你一文钱都不相干。”

说着,他转身便走,张正祥见状追上去,“你又要去哪里?我说,昨儿个你三姨婆还来问呢,家里有个刚及笄的三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诶,三郎……你等等……还有榆树巷的周婆子,也介绍了一个……你要不要抽时间……诶……”

张巡跨上马,扬长而去。

张正祥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转念想到要去住大宅子,又满心开怀起来。

“小四呀,叫你大嫂过来,帮爹收拾行李。”

“收拾什么?官家赐的宅子,要什么有什么,这些破铜烂铁,不要也罢。”

“说得也是啊,往后你爹便是大老爷了……”

张巡的新宅子在西浮桥附近,往金明池的方向,离马行街几乎有一城之距。

事实上,张巡并没有因为官家的赏赐而愉悦半分。

相反,他感受到的全是耻辱。

升官赐宅子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放弃辛夷,这便是达官贵人们行事的手段,对他们而言,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到手。浮生民众,只是这些贵人的玩物罢了。

而且,从殿前司到侍卫亲军步兵司,看着从都虞候到了副都指挥使,都属于禁军,实际上,殿前司是天子近卫,是官家的亲军,属于皇城里的精锐部队,人数虽少,但全是精兵,全是心腹,更是皇帝的身边人,而侍卫步兵司属于正规军制,质量远不如殿前司就不说了,最主要的是已然远离了皇城,远离了大宋权利的中心。

明升暗降,这是防着他啊。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宅子里还没有别人,只有官家随宅子赏赐的几个丫头和仆役。

张巡进去便将人全都关在门外,叫来酒菜,喝得酩酊大醉,倒头便睡。

天亮时分,门房差人来报,说大理世子上门求见。

这些日子,段云几乎就像张巡的尾巴,追着他到处跑,但张巡都是躺着藏着,并不肯与她过多接触,但宿醉后头痛目眩的这个清晨,张巡看着孤寂的院落和只有自己一人的冷清屋子,撑着额头思忖一瞬,便让人将段云迎入府邸……

辛夷院子里的辣椒个头长大了,绿油油的,一只只长在植株上,还有零星的花朵和刚刚冒头的小尖椒各自美好着。

这些都是她的心肝宝贝,她一直都亲自照料。

雨后的小院里很是安静,辛夷双手温柔地抚过叶面,便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她警觉地直起身,扭头一看。

一角衣袍在轻轻的荡,广陵郡王负手而立,天青色烟雨里,他黑眸清寒,浅浅带笑。

“你……”辛夷四处望一眼,“你从哪里进来的?”

傅九衢淡淡地道:“翻墙。”

辛夷见他说得理所当然,不由有点好笑,“为何不走大门?我家大门是有刀山火海怎的?”

傅九衢懒洋洋地道:“个中乐趣,你不懂。”

辛夷唔一声,似笑非笑地揶揄,“原来广陵郡王就喜欢做贼呀?”

傅九衢低笑,慢慢走近她,勾起她的下巴,戴玉板指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她受伤的脸颊,“还疼不疼?”

辛夷摇摇头,眼神微微闪烁,想到外间那些传闻,担忧地道:“官家有没有为难你?”

傅九衢:“一向是我为难他。”

呃!辛夷觉得能说出这句话来的傅九衢,大抵是真的没有什么事了,随即舒心的一叹,又略带几分嗔怪地剜过去。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倒好,什么情况也不捎个信儿来,害我昨夜一宿不曾睡好。”

傅九衢眉梢一扬,勾唇道:“既然担心我,为何不来找我?”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大多时候都是傅九衢来找辛夷,若非有什么急事,辛夷是从来不会主动去到他面前的。

因此傅九衢的话里似有一丝埋怨。

辛夷却是一怔。

“我去过长公主府的。”

傅九衢:“是吗?”

辛夷点了点头,不想做那种背后告状的小人,随即一笑,拉住傅九衢的手臂便往屋里走。

“我们去里面说吧,我又调制了一种药茶,护养心肝最是得用,你快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