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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29)

“你要怎么查?”傅九衢问。

辛夷了解傅九衢的想法,微微一笑,“这个郡王不用管,没有人可以帮我,我自己帮自己还不行吗?”

“小嫂好好养胎,此事我自会查实。”傅九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自上而下,缓慢地落在辛夷平坦的小腹上,一张俊脸阴凉晦涩,但没有再追问王屠户的事情。

“在你生下行远的孩子以前,我会护你平安。”

冷不丁“母凭子贵”了,辛夷内心鼓噪得慌,清了清嗓子,不敢看傅九衢的表情。

“虽说郡王不是为了我而出手相助,但该谢的还是要谢。郡王的心疾,我会想方设法找到药方……”

傅九衢嗯一声,望向灵堂上大大的“奠”字,目光有些空。

“你说的这些……最好都是实话。”

辛夷不甚在意地轻哼,撩起的笑容有几分俏皮。

“我从不说假话。不过,治疗心疾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有人欺我辱我陷害我,我肯定就不能专心制药了。所以,烦请郡王关照一二。”

傅九衢眯起眼看她。

这女子得了便宜还卖乖,顺着竿子往上爬——

可谓奸猾之极。

傅九衢没有答应,也不见拒绝,眼角上撩,转头吩咐孙怀。

“回府拿一瓶冰地虎给小嫂。”

冰地虎是宫中御药,治外伤和烫伤有特效。今儿辛夷遭此横祸,脖子和身上到处都有擦伤和勒伤,手背还被烫了一下,本就不太美观的脸,更是难看了几分……

想必广陵郡王看不下去了吧?

就辛夷所知,这个大反派非常的——爱美。

人家英雄救美,他英雄救丑,想必心里十分不痛快。

“多谢郡王。”辛夷微微一笑,朝他福了福身。

原是表达友好,不料,傅九衢当即转开脸朝向灵位。

“灵堂上,眉开眼笑像什么话?”

辛夷轻哦一声,笑容更大,“我受郡王恩惠,总不能哭一场吧?”她说着,身子朝他靠近一步,“我若当真哭了,叫外面的人听去,说不定以为郡王怎么欺负我呢?”

傅九衢退开了些,

“站好!”

“我怎么没站好?”辛夷低头看看自己,本想打个趣,不料脚麻了一下,一软一葳,身子便往前斜,她堪堪扶住傅九衢的手臂才站稳。

“我脚抽筋了……”

“……”傅九衢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抽手就要甩脱她。

“小嫂自重。不要无端惹人非议。”

“我怎么就不自重了?”

辛夷被他气得笑了起来,脸儿微斜,右眼下那粒朱红小痣随着她的笑声轻轻一颤,“郡王和三郎亲若兄弟,我们亲近些本也无可厚非……若不是心中有鬼,怕什么非议呢?”

她柔软的声音像蘸了蜜糖,甜丝丝沾牙。

傅九衢沉下脸,“有没有鬼你不知道吗?”

辛夷清楚傅九衢说的是张小娘子勾引他的事情,却佯作不知,讶然地问:“郡王是觉得我们之间有鬼……已经不清白了吗?”

两人眼对眼。

傅九衢觉得胳膊上的那只手,烫得像烙铁一般。

他对这个整天想着勾引他的妇人气恨之极。偏生,她这吃鬼的力气大得惊人,若强行拉扯,难免引人注意,在张巡灵堂上,也不好看。

傅九衢:“松开说话。”

辛夷望着他,五指张开,发出真诚而无奈地一叹。

“我对郡王,是真的……”

真的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辛夷剩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灵棚外突然传来一声唱诺,打断了她。

“殿前副都指挥使曹翊曹大人,前来吊唁。”

第25章 菩萨心肠

辛夷一怔,“我……”

傅九衢微微沉了声,“闭嘴。”

外面传来寒暄的笑声,傅九衢嗤了声,没再给辛夷说话的机会,抓住她张在半空的手,往外一甩。这动作在辛夷脑子里自动播放成了慢镜头……

养尊处优的广陵郡王,手心竟有一层薄薄的茧,看来他从不曾疏于练武,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时代,当真异类。

“重楼,你也在。”

曹翊被张正祥迎入灵堂,将一袭柔蓝披风摘下来递给侍卫,望着傅九衢展颜一笑,一张脸如清风明月,朗目疏眉,温和带笑。

“好久不见。”

辛夷脑子里下意识跳出一句诗。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縈花草。”

古代谦谦君子跃然眼前。辛夷情不自禁地瞄一眼傅九衢,在心里将二人做了个对比。

傅九衢太邪了,怎么笑骨子里都装着坏水。

曹翊不同,这面相就是招人喜欢的。谦和、温柔,眉目如画,谁看了不说一声我想要?

辛夷想到在策划组看人物图谱时,和女同事的争论。

“单看颜值,你要傅九衢,还是要曹翊?”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部都要……”

辛夷不免叹气。

当初对着纸片人那么贪心,

现在真人在前,她一个都要不起。

曹翊不仅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还是当朝国舅,曹皇后的亲弟弟。曹家世代簪缨、顶级门阀,又是开国勋贵,曹翊将门虎子,更是族中翘楚。音律、骑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仪表堂堂,美名满京,是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这样的人,能要么?

“张公。”傅九衢没有回答曹翊的话,而是似笑非笑地对张正祥道:“我和国舅爷说说话。”

曹翊来吊唁,张正祥战战兢兢地候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现在傅九衢要他退下去,即使这是他儿子的灵堂,他仍是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辛夷跟着张正祥和刘氏出得灵堂。

在离开的瞬间回头,透过白绫,但见傅九衢眉目幽深冷冽,语气半点不留情面。

“国舅爷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曹翊安静地看着他。

直到灵堂上再无旁人,他才幽幽一叹。

“三郎罹难,我本该早些前来,奈何前些日子被官家派了外差,昨日才得以返京……唉,来得这样迟,是我的不是。”

说来曹翊比傅九衢年长不了几岁,却是傅九衢货真价实的长辈——按亲属关系,傅九衢得唤曹翊一声小舅舅。

实际上,二人打小就认识,同拜一个师父学武,关系比寻常人要亲厚很多。傅九衢不叫他师兄,偶尔叫“小舅”,最亲厚的称呼是他给曹翊取的绰号——“曹梆子”。

二人相对而视。

曹翊率先打破沉默。

“重楼可是怪罪我,不该派三郎前去昆仑关?”

傅九衢一言不发地看他片刻,点燃三根线香递给曹翊,就像方才对辛夷一样。

“上了香,就走吧。”

曹翊优雅地站直身躯,接过线香拜过灵牌,抿唇望向傅九衢。

“你我身为朝廷命官,为国尽忠,岂能趋利避害?”

傅九衢但笑不语。

曹翊皱眉看他片刻,再一次望向张巡的灵牌,浅浅地叹道:“今日是三郎,或许明日,就换你我。若大宋有难,你我敢不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