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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267)

“你,你什么意思?”

安娘子站到辛夷的背后,护着她,面对众人。

“只要是救人,在哪里救都合情合理。谭大夫若是恶意阻止,那存的什么居心,就不言而喻了吧?”

大多数人都是讲道理的。

毕竟人人都可能遇到意外,谁愿意在遇到意外的时候,被人赶出药铺不给治?

“谭大夫,既然张小娘子说能治好这个小妇人,那便让她试试好了……”

“是啊,让她试试,反正谭大夫也束手无策。”

“总不能不给人活命的机会吧?”

在人群的议论里,谭云鹤哼声甩袖,不再叫伙计赶人了,却站在一侧冷嘲热讽。

“气息皆无,死脉已成,张娘子还在假惺惺作戏。莫不是怕药铺治死人的事情传出去,毁了名声吧?”

辛夷充耳不闻。

心脏复苏是个费体力的活儿,而她偏偏力气极大,一边按压一边控制力度,这还是一个孕妇,情况更是不同,她无法分心去争辩。

这时,在辛夷药铺里闹事的那个壮妇带着亲眷赶了过来,见状指着她的儿子就是一顿痛骂。

“你是死人吗?怎么能让这个庸医再碰绣娘?”

那男子声音低了几分。

“谭大夫说……绣娘没得治了,这个张娘子说还可以治……”

“治什么治?就是她害死了你的媳妇儿,你还信她的鬼话?快,把人给我揪起来,你看看把绣娘给折腾得……哎哟,这衣服怎么都敞开了?伤风败俗!”

“娘,绣娘的命要紧……”

壮妇见儿子这般护着妻子,气恨得直瞪眼。

“你丢得起这人,我可丢不起。”

她说着便要撸袖子上前拉辛夷。

不料,昏迷的孕妇突然幽幽醒转,睁开眼睛,看着愤怒的壮妇,惊惧地叫了一声。

“娘……”

壮妇的手怔在空中。

人群爆发出一阵激动的赞叹声。

“醒了醒了。快看,醒了!”

“张小娘子果然医术超群。”

“死人她都能救活,这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杨二郎,还不快谢谢人家张娘子?”

好事者的声音此起彼伏。

辛夷把了把那孕妇的脉象,回头看那个杨二郎。

“你若信得过我,就将人抬到我的药铺里去,我再好好为你娘子调理。她昏迷这么久,即便苏醒,也要注意对胎儿有损……尽快!”

说罢她转身便走。

天光晴朗,辛夷热出一身的汗,回到药铺没见那杨家的人过来,钻入后堂便想去洗个手。

不承想,良人慌慌张张地回来了。

“姐姐,我打听到了。”

辛夷看着她急切的模样,递了个眼色,把人带入内室。

“不要急,慢慢说。”

良人喘口气,“闹事那个妇人姓谢,兴化人,随夫迁移开封,居在郊外三河村,夫家姓杨。谢氏有三个儿子,这个昏迷的是二儿媳妇,素来不讨谢氏喜欢,非打即骂,儿媳妇怀孕后才消停了一些……”

顿了顿,她又道:“我听那李大娘说,在咱家药坊没有开业前,谭家和孙家一样,皆是汴京四大医家之一,很是有名,如今姐姐声望超过了他家,那谭家十分不喜,少东家两口子,没少在外面说姐姐和咱们药铺的坏话……”

这些话从李大娘嘴里说出来,打一点折扣,也总有几分真实。

更何况,辛夷方才也见识过谭家的阵仗,对此了然于心。

辛夷眯了眯眼,“良人,你去报官。”

良人啊声,没有反应过来,“姐姐是说?报,报官?”

“对。去开封府……不行,去公事所,报厢官。”

一个厢相当于后世的一个街道办,厢里设公事所,负责厢内的行政,包括民事纠纷以及六十杖以下的罪案。

“不要惊动开封府!”

辛夷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五丈河,慢声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们可以骂我不守妇道,但不能坏我行医的操守。此事我们若不澄清,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

来自后世的辛夷,太明白流言对人的中伤效果。

那么,想要洗清嫌疑,就要堂堂正正地洗。

“是。我这就去。”

良人最听她的话,不问究竟,转身便蹬蹬蹬地跑出去了。

这时,杨二郎才带着两个亲戚将他家娘子抬过来,眼圈通红,像是哭过的样子。

这是个软弱的男人,任由母亲欺压娘子却不敢说话。但无论如何,他能在关键时候护住妻子,也不是无药可救。

辛夷长松一口气,示意他们把人抬入内室。

“里面来吧,我仔细看看。”

第218章 五加皮和香加皮

公事所受理了辛夷药坊状告杨谢氏诬蔑一事,当天下午便派了差人前来,将双方都招去了公事所里询问。

宋代的民事纠纷,大多以调解为主,鸡皮蒜皮的事情,尤其是家务事,厢官往往也扳扯不清,一般各打五十大板,再息事宁人罢了。

负责此案的是厢典,四十岁上下,看着像个老好人。

辛夷刚刚赶到,便听到谢氏在大堂上痛哭。

“大人要为我们家做主啊,你看,这便是我们从庸医那里买回来的毒药,这是庸医开的药方子……大人请看,我儿媳妇便是吃了它,才差点丢了性命的呀。”

药方和药材都呈了上去。

这个厢典做人也认真,特地找来一个大夫在旁。

他接过东西看了看,便让差人传给大夫,再问辛夷。

“张小娘子,这药方可是出自你手?”

辛夷挺直胸膛,认真地回答,“是。”

“这药材可是出自你家?”

辛夷微微勾嘴,“那可就不一定了。大人,我家药铺每日里病患众多,迎来送往这么些日子,从未听说谁吃坏了,更别说吃死人。但药材离柜后,有没有被人调包,我可说不清楚。”

厢典皱眉细思片刻,点点头。

“确实如此。谢氏,你拿回药材后,可曾调包?”

壮妇看厢典并未对辛夷有半分厉色,当即不干了。

“大人,民妇大字不识得一个,哪里懂得什么药材有毒,什么药材无毒?这些药材确确实实就是民妇从她家药铺拿回去的啊……”

她又大声道:“药方和药材都在这里,大人可以比对,看民妇有没有说谎。”

“肃静。”厢典皱起眉头,不满地道:“大堂之上,休得喧哗。大夫正在观看证物,无须你多嘴。”

谢氏被厢典训斥,心里凉飕飕地瞄一眼。

“大人不信民妇的话,可以派人去查,民妇可有买过别家的药材……我儿媳妇千真万确是吃了辛夷药坊的药才差点丢命的呀。”

厢典没有理会她,望向那个大夫。

“先生,药材和方子,可对得上?”

那大夫迟疑片刻,放下药材,又将方子平放在案上,对厢典拱手道:“大人,依老夫看,这药方对症,孕妇也可适用,并无问题。药材嘛,初看无误,但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