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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197)

有时候,她也会像三个孩子一样,觉得傅九衢当真是个大好人。可有时候她又觉得,广陵郡王心思难测,敌友莫辨……给她的这一大笔银钱,其实是给她出的一道难题,又或许说是某种考验。

钱他给了。

人他帮了。

至于能不能成事,全凭她自己。

有钱,得有命花才行啊。

辛夷抱紧她的大钱钱,“我一定能。”

晌午,杜仲卿如约而来,身上着一件质地精良的藏青色圆领外衫,小心翼翼地迈入药堂,一脸期待和疑惑。

“杜掌柜,这边请。”

辛夷将人迎入饭堂,神色飞扬地让湘灵上茶水酒菜。

“我不喝酒,我不喝酒的。”杜仲卿好像对酒有天然的抗拒,连声推托,然后坐下来便紧紧盯住辛夷,“张娘子,杜某只想知道,那笃耨香从何而来……”

“真腊国。”辛夷看着这个香呆子,微微一笑。

她如实告之,“此香本就名贵,又是从不远万里而来,属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香。因此,这香我手上也仅此一份,别无其他……”

“真腊国,真腊国?”

杜仲卿低低地念着。

那模样,仿佛已浑然沉入自己的世界。

辛夷看着杜仲卿奇怪的反应,嘴角微微一抿。

“我对香的认知,只是皮毛,实在不知杜掌柜为何如此喜欢笃耨香?这香也就稍稍独特了一点,比别的香,又好在哪里呢?”

“不一样。”杜仲卿低低地说着,像在回答辛夷,又像在对自己说话,“因为是她的味道,所以不一样。”

她的味道?哪个她?

辛夷撩眉,“杜仲卿和笃耨香,还有别的渊源?”

杜仲卿垂头叹气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向辛夷告辞。

“多谢张娘子据实相告,杜某就不叨扰了。”

“杜掌柜,饭都还没吃呢?”

“不了。不了,不吃了。”

杜仲卿是当真不通人情世故,他好似就没有想过辛夷怎会平白无故请他吃饭,又告诉她笃耨香的来源,把自己的话说完,转身便走。

辛夷哭笑不得。

和这样的人就不能绕弯子。

要打直球。

“杜掌柜留步,我想租用你隔壁的铺子和房舍、院落,不知杜掌柜肯不肯?”

杜仲卿回头,看着她,“张娘子要租我的院子?”

辛夷:“是的。我看杜掌柜也未使用,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给我,物尽其用如何?”

杜仲卿想了没有想,摇头,“不租。”

辛夷以为他还在为当日笃耨香的事情生气,上前深深施了一礼。

“上次的事情,是我小人之心,因为温姿的死牵怒杜掌柜,如今想来,你情我不愿的事情,着实是不该……”

“温姿的死,为何要牵怒杜某?”杜仲卿后知后觉地问,“杜某还以为张娘子那么做,是嫌我出价太低……”

辛夷:……

看杜仲卿表情,不见半点虚假,好似真的不知道温姿钟情于他,为了他痴痴相望,毁婚离家出走,这才会命丧五丈河的一般。

整个杜氏香药铺的人都知道的事,杜仲卿居然浑不知情?

作孽哦。

辛夷抿嘴一笑,“没什么,因为温姿在贵号失踪,是我无端牵怒。望杜掌柜不计前嫌,把隔壁院子租让给我,如何?”

“不租。”杜仲卿仍是那句话,连表情都没有变,“我并非记恨张娘子,只是那院子不便出租。”

说罢,他大步走远。

辛夷诶一声,喊不住,无奈地叹一口气。

有什么不便出租的呢?

宁愿空着,也不租给别人。

有家有业有店铺,却给旁人当掌柜……

杜仲卿当真是个怪人。

辛夷对隔壁院子不抱希望,吃罢晌午饭便带着三念赶着驴车出门,想去寻一个更好的地方。

周道子听说她要开一个药研所,当即拍板留下来帮她,因此,药堂里有周道子和安娘子坐镇,稳稳妥妥,辛夷完全可以离开去干自己的事情。

然而,汴京城百业繁忙,店面房舍多如牛毛,但好的铺面好的房子又要好的地段却不太好租,辛夷看了好几处,没有一个满意的,也没有一处可以比得上辛夷坊。

无功而返。

小三念一路都在安慰她。

“娘不要着急,周先生说事缓则圆,凡事不急不躁,就能心想事成了。”

辛夷笑着为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小袄子,“周老先生说的?”

三念重重点头,“周先生可厉害了。娘,我不想找别的先生了,我就想做我的先生的徒弟。娘,你多给先生一些银钱,让他收了我吧。”

辛夷瞥她一眼。

“你以为周老是爱财的人?”

“娘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但周老先生,他不是鬼呀?”

“娘!”三念睁大眼睛,转瞬就叽叽笑了起来,“娘真聪明……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马屁精!”

母女两个说着话,驴车已到药坊门口。

辛夷让三念先进去,自己牵着驴准备从小门带去后院的驴棚。

刚一转头,就看到默默站在背后的曹翊。

“曹大人?”辛夷怔了怔,微微一笑,“曹大人怎么来了?那个……银子,你收到了吗?”

曹翊沉默地走近,盯着她看了许久,叹息一声,将那个信封递到辛夷的面前。

“无功不受禄。娘子这么做,当真是羞煞我也。”

第158章 莲子有心,娘子却无

辛夷将曹翊请入药堂。

临河那间茶室,靠窗的位置,焚了香,燃着石炭炉,一套朴质的茶具,转头就能看到五丈河。温暖、舒适。

两人对几而坐。

辛夷抬手给曹翊斟上自制的药茶。

“新制的药茶,加了莲子心和参片,清心除烦,曹大人试试……”

曹翊进门时略有些尴尬。

但此时面对辛夷,见她平静淡然,嘴角含笑,就像昨日的不愉快未曾发生过一般,又令他汗颜。

“多谢娘子。”曹翊翩翩有礼,轻饮一口,眉心微动。

他不是没有喝过莲子参片茶,但张娘子做出来的口味,就是与众不同。

明明是药茶,喝入嘴里却回味甘甜。

“怎么样?”辛夷笑问。

“娘子心灵手巧,无论做什么,都是极好的。”

曹翊不吝夸赞。

说罢,见辛夷含笑不语,又将信封从几上顺过去。

“娘子把这个收回去。”

方才站在门外,马行街人来人往,一男一女不方便多说,辛夷这才将曹翊请进来,以茶相待,便是想问清楚这个事情。

“曹大人方才的话,我听得糊涂。”

她环视茶舍内堂,微微一笑。

“且不说曹大人在关键时帮我助我,便说这间药铺,若不是曹大人仗义相助,从孙喻之手上盘租下来给我,我如今或许还困在张家村里,家长里短的折腾,何来如今的闲适日子?曹大人对我有恩,这钱,你帮我垫付是情分,我如数归还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