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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160)

这次问诊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等辛夷开好方子交给宫女,再交代着医嘱走出内室时,众人发现,张贵妃神采奕奕,轻纱下的眉眼仿佛都舒展了许多。

没有人知道辛夷是怎么哄张贵妃的,总而言之,这一趟入宫,张贵妃不仅没有怪罪辛夷,甚至还带了些虚心讨好的意图,赐了不少首饰布匹给她。

辛夷笑纳了。

出门前,她从药箱里翻找出自己做的脂膏样品,还有沐浴之物,赠了一些给张贵妃,便当场给她涂抹试用,以表达自己的诚意,顺便让她信服。

爱美的女子,就没有不喜欢这些玩意的,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张雪亦从来不曾见过的,虽然没有宫廷用品那么精美,包装粗糙了一些,但真的好用呀。

张雪亦喜逐颜开。

暖阁里,赵祯正在和傅九衢说何旭的案子。

一听何旭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张雪亦脸色就变了。

她记得前几日,大伯入宫见她时不是这么说的。

大伯说,他们受到曹家的迫害,有人故意陷害她姐夫,就是想拉他们张家下水,让她在官家这里失宠……

张雪亦生父早亡,之前寄养在大伯名下,一直将他视若至亲,对张尧卓言听计从。

这一次,她也没有怀疑过。

“官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误会?”赵祯重重哼声,“何旭无才无德,这一案从雍丘到汴京,闹得满城风雨,朕一心想办他,谁知却有不少朝臣上表为他求情……”

说到这里,赵祯冷冷瞥一眼张贵妃。

“让朕很是为难啊。”

张贵妃心下一凉。

她不知傅九衢是怎么和官家说的,却知道那些为何旭求情的人,是大伯那一党。

一家人是利益共存体,一定要维护一家人。

张贵妃斟词酌句,语意迟迟地为自家姐夫辩解。

“官家,妾身的姐夫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难免会招来嫉恨……妾身以为,他行事再是莽撞,也做不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不知广陵郡王可把案子都查实了呀,个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傅九衢冷眼无波地看来,淡淡地道:“皇城司办案,从不徇私舞弊,人证物证,都已清清楚楚呈到官家的案头。眼下,不是何旭无罪,而是有些朝中大员,明知他有罪,还妄想为他开脱。”

张贵妃幽幽一叹,拿帕子拭泪,“妾身一介妇人,也不懂朝堂大事,只知大伯最疼爱这个堂姐,为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夫婿,想必人品不至于坏到这般地步……”

辛夷轻咳一声。

张贵妃身子微僵,突地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抿了抿嘴,细声细气地换了语调:“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堂姐夫若当真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官家万万不可姑息呀,那些不懂事的朝臣,官家又何须给他们脸面呢……”

赵祯面色一缓,“贵妃说得在理。”

“妾身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对。对极了。”

皇帝一笑,暖阁里的气氛突然就舒缓了几分。

接下来,当赵祯听了辛夷为张贵妃开出的“外养和内养”治疗之法后,那脸上的笑容比方才更添了几分光彩。

“此方甚妙!”

辛夷甚至看到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贵妃就听从张小娘子的话,从此好好调理身心吧。”

辛夷看得出来,赵祯是真心实意地喜爱这个爱作妖的张贵妃,不然也不会为了她一再放低底线,甚至在何旭的处置上也要顾及一番她的心情。

这不是真爱,又是什么?

但一个男人天天被女子换着法子地折腾,再是喜爱也定然会有不耐烦的时候。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皇帝?

因此,她的外养和内养之法,与其说是为张贵妃开的方子,不如说是察言观色后,给赵官家开的“摆脱方”,治的是赵官家的“心病”。

可以说她的方子正中赵祯下怀了。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张贵妃看到了希望,一脸开心。

赵祯终于不再受她每日作妖纠缠之苦,当即开怀大笑,要重赏辛夷。

“民妇叩谢官家恩典——”

辛夷的脸都快要乐出花儿来了,不料赵祯开口便说要赏她“纹银五十两”,让她差一点没有绷住,当场垮脸。

这个赵官家还当真是抠门。

所谓重赏,不应该是千两银子万两金么?

结果就是五十两?

傅九衢瞥一眼她强作开心的表情,低头缓缓把玩着手上的玉板指,唇角扬起。

“我送小嫂出宫。”

……

第130章 辛夷的怀疑

皇祐四年正月,汴京天气严寒。

辛夷和傅九衢自皇城里出来,已是晌午,却霜风不减。

段隋驾了马车在外面等待,辛夷抱了抱泛冷的身子,向傅九衢告辞便上了车。

岂知,傅九衢紧跟着也跨了上来。

辛夷讶异,“我与郡王不顺路。”

皇城离马行街很近,从东华门过去只肖片刻工夫便到了,但去长公主府却要往大相国寺的方向,朝保康门走。

辛夷以为傅九衢会像来时一样,各走各的。

哪料傅九衢坐在面前,却是神态悠闲,回答得颇为自在。

“我去安远门有事。”

“唔。”辛夷点头。

去安远门那是顺路的,她不再多说。

段隋抖了抖缰绳,驾地一声。

一串马蹄声徐徐响起。

两人相向而坐,中间隔一个小几。

傅九衢阖眸养神,辛夷觉得寂静中互不交流,会很尴尬,这便开了口。

“郡王可知张贵妃脸上疽疹,很是古怪。”

傅九衢慢吞吞睁眼,声音慵懒清悦,“有何古怪?”

辛夷抿了抿嘴,“像我这等平民百姓生了疹子,久治不愈,倒是正常。但疹子长在贵妃的脸上,这么久都治不好,郡王就不觉得奇怪吗?”

“哦?”傅九衢上下打量她。

今儿辛夷特地换了一身新衣,甘石色对襟布袄,蛾黄的襟扣,下着一条苍烟色罗裙,脸上无脂无粉,不显艳丽,却干净清爽,

唯一的亮色是她鬓发上斜插的一支白玉兰钗,正是当初曹翊托崔郎中捎来的那一支“赔礼”。

辛夷戴白玉兰钗时并未多想,只因为这支钗衬她的衣裳,素净大方,又不会显得寒酸失礼,但傅九衢瞧在眼里,唇角却浮上一丝讥诮。

“有何古怪?只许你丑,不许贵妃丑?”

辛夷:……

不说别的,傅九衢这张破嘴是真的损。

若非他出身尊贵,又有郡王爵位,不然就凭这张嘴的输出力,恐怕他就不能平安长大,不知得挨多少打。

比如现在,辛夷被他说“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郡王说的是,我丑是因为我穷,以前饮食差,生活差,又不懂医理,这才长了满脸的痈疽暗疹。张贵妃可不同,她身边不乏能人,又有太医调理肌肤,怎会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