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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13)

“张小娘子说,如果郡王还是不肯出手相救,甚至因为属下作证而怪罪,便将此信交给郡王……”

“狗东西,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傅九衢恨恨踹他,抽过信拆开。

绢秀的小字,写得还算工整,虽有错字,大体可以辨认。

“郡王脐下三寸耻骨处有一粒胭脂痣,老道士说犯桃花、祸淫,因此佩戴翠绿红点玉扳指,以避祸事。”

傅九衢猛地攥紧信纸,玉扳指紧压纸上。

隐隐可见翠绿的玉里那一点娇艳欲滴的朱红……

脐下的痣。

身患的暗疾。

玉扳指的密事。

每个秘密她都知情……

傅九衢铁青着脸,双眸渐渐变得猩红,手指越捏越紧,似是气血浮动难以压制,唇红面白——

这是郡王犯病前的征兆。

“郡王?”孙怀看傅九衢面色不对,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他,却被傅九衢用力甩开。

慢慢地,他坐回软椅上,唇角勾起冰冷的笑。

“程苍,你去一趟开封府。”

第11章 他缺心眼儿?

傅九衢这个病,不定时发作,痛起来的时候脸青唇白,目赤欲裂,摧枯拉朽一般仿佛要把人的灵魂抽离,极是难熬。

不痛的时候,又和常人无异。

但辛夷的本意只为自救,并没有想到会惹得傅九衢病发——

毕竟她连身孕都瞎掰出来了,傅九衢也能见死不救,总不能眼睁睁等死吧?

开封府那地方,真的是龙潭虎穴。

辛夷被曾钦达带到西狱,听到里面的鬼哭狼嚎,心都凉了半截……

然而,曾钦达却没有把她关进大牢,而是在门房旁边找了个屋子,还差人送来了饭菜。

这做法很圆滑。

前进一步是牢房,后退一步是大门。

是蹲大牢挨打还是出门得自由,全看傅九衢对她的态度了。

辛夷看曾大人油得像条泥鳅似的,官当得不容易,特地帮他处理了脖子的伤口,以示赔罪。

曾钦达的气消了没有,辛夷不知道。总归,程苍带着两个作证的察子赶到,在指证小谢氏的口供上画了押,曾钦达就放了人,还笑眯眯地送到衙门口

“慢走慢走,下次再来做客。”

辛夷一怔,笑着迈出门槛,没有回应。

她身上仍穿着那一身孝衣,看程苍抱剑等在衙门台阶下,莞尔一笑。

“走吧。”

程苍冷眼看她,“去哪里?”

辛夷道:“你不是要带我去见广陵郡王?”

程苍眼皮一跳,内心疑窦丛生,“你怎知我要带你去见郡王?”

辛夷低头整了整衣裳,“猜的。”

程苍眼皮微跳,“那小娘子又如何得知,昨夜有皇城司的察子,瞧到那小谢氏去采摘猪母耳?”

辛夷没什么表情,待程苍探究的眼神再次看来,她冷不丁眨个眼。

“也是猜的。”

既然孙怀叮嘱她不要离开张家村,就代表皇城司已然插手这桩案子。

那傅九衢怎会不派人监视她?

要知道,这个世上最了解傅九衢的人,不是傅九衢的亲娘,而是她辛夷。

……

辛夷算定了傅九衢会见她,却没有算到,程苍把她带到马行街的锦庄瓦子,她见到的人不是傅九衢,而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道士。

满屋药香。

一个石炭炉放在屋子中间,药罐发出“布噜布噜”的声音,已然沸腾到极点。

老道士看到她进来,头也不抬,将药罐的盖子打开,深深地嗅。

“世间香泽,唯有药耳。”

辛夷半眯着眼看他折腾,一动不动。

周道子见她没有反应,抬起老眼睨来,手捋胡须。

“听说你精通药理?”

辛夷这才朝他施了个礼,“不通。”

周道子哈哈大笑,皱纹爬满了脸庞。

“我就说嘛,这么大点岁数的小女娃怎会懂得这些?看来是段隋那小子言过其事了。”

这老道的笑很有感染力,辛夷不由自主跟着他笑了起来,“确实不太精懂。”

周道子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浑浊的眼将辛夷上上下下地打量好一番,又问。

“广陵郡王身患暗疾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

辛夷看老道士眯起的双眼泛出利光,轻轻一笑,马上改了口风。

“不敢隐瞒道长,那日太上老君托梦,说广陵郡王饱受暗疾折磨,让我前来搭救。”

周道子听她胡诌,重重哼声,揭开炉子上的药盖。

“你可知,这药是治什么的?”

辛夷从小在中药堂里长大,十几岁时便能辨识百草,问诊开方,对气味更是比寻常人敏感。

她沉默一下,叹口气。

“这药治头风顽症,可以缓解郡王发病时的痛苦,但是药不对症,治标不治本,徒劳而已。”

周道子眼神凝重,正色了几分。

“药不对症?你是说,我老人家瞧错了病?”

辛夷看着他认认真真点头。

“没错。郡王所患不是头疾,而是心疾。”

不是头疾,而是心疾?

一句话如同重锤,让周道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一张老脸通红。

“哼!小女娃简直是信口雌黄!疼痛在头,病症怎会在心?”

“道长没有听过,不等于没有。”

“罢了!”周道子胡乱地摆摆手,脸色有些不耐烦,以及对她浅薄无知的失望和鄙夷。

“你且边上坐着,等郡王召见。”

辛夷不是为了拆台而来,达成合作才是最终的目的,她语气亲和地笑。

“这种心疾,发作时会昏眩、头痛、呼吸不畅,甚至有反复中风的征兆,所有的症候都指向头疾,道长会误诊不足为奇。谁能想到,病因在心?”

周道子斜眼看她,不甚高兴。

“心上何病?”

“心上有一个孔洞没有闭合好……”

周道子抿了抿嘴唇,看她说得煞有介事,捋起胡须嗤笑。

“你是说,广陵郡王缺心眼儿?”

辛夷愕然一下,随即轻笑。

“这病还真的是缺心眼……”

周道子眉间纹路渐渐深沉。

“小女娃胆子不小,是笃定郡王仁慈,不会怪罪于你?”

仁慈?

说的什么笑话?

“不不不,我不敢误会郡王人品。”

辛夷连连摇头,笑得如春泉破冰。

“之所以说缺心眼,是指郡王心上当真有一处卵圆孔没有闭合,导致血流异常,进而引发疼痛、昏眩、甚至四肢无力……简单来说,这是内腑之病,娘胎里带来的。”

周道子脸上的不屑堆满了皱纹。

“这是什么奇谈怪论?我老人家为郡王看诊多年,寻遍天下名医,从未听过这种怪事,怎会信你胡言乱语?”

辛夷道:“人食五谷杂粮,生百病千症,这并不奇怪。”

周道子看她如此不受驯,有些着恼。

“那你说说,怎么治他这个,这个缺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