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汴京小医娘(102)

孙怀端上热茶,傅九衢浅抿一口。

“小谢氏招供了。”

辛夷嗯一声,“她不是早就招供了么?又有新鲜的供词?”

傅九衢漫不经心地看来,眸底带一抹嘲弄。

“你还不从实招来吗?陈储圣是水鬼案元凶,而你,就是帮凶。”

辛夷僵在椅子上。

沉默片刻,冷不丁又笑了。

“广陵郡王,小谢氏的话若是信得过,我想我此刻就不会坐在这里,而是在皇城司的大狱里待着了吧?郡王,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般整我?”

她说得义愤,傅九衢却沉默以对地看着,那眉目间的疏漓淡漠和一抹多出来的审视,让辛夷忍不住怀疑前阵子认识的那个傅九衢是不是在做梦。

“孙怀,拿给她看。”傅九衢沉声。

冷淡的表情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

辛夷抿着嘴,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直到孙怀将一本薄薄的卷宗呈到她的面前,她缓慢地翻开,这才忍不住大惊失色,捏着书页的手微微一抖。

里头不止有小谢氏的证词,还有皇城司对三封密信和案件的调查。

如若案卷中的内容属实,那么,她还真和水鬼案有关。

甚至,都无法脱罪——

第85章 自圆其说

小谢氏供述,她在开封府属实做了伪证。

她并没有听到张小娘子和王大屠户在木岸边说下毒的事情,在进入开封府大牢前,她也不知道“马钱子”是什么毒物。

张尧卓升堂办案那天的供词是被开封府捕头管常诱导的.

这一点在董大海的供述中得到了佐证。

管常身为开封府捕头对小谢氏诱供,对董大海严刑拷打,意图栽赃辛夷,然而,皇城司在提审董大海和小谢氏的当天,得到消息去拿人的时候,管常已在家中畏罪自尽。

而辛夷的疑惑,在皇城司对小谢氏的审讯中,也得到了答案。

小谢氏憎恨辛夷的理由很简单,她嫁入张家后,并不喜欢懦弱无能的张二郎,偷偷爱慕年轻有为高大英俊的小叔张巡,以前便常在暗地里整治张小娘子,在得知张巡的死讯后,她更是疯魔,认定张巡是被张小娘子害死,一心想要报仇。

在皇城司狱里,小谢氏供认,张小娘子那次投河,是她所为……

是她亲手将张小娘子推下汴河的。

不过有一点,小谢氏没有说谎,皇城司也对此作了采证。

张小娘子确实认识王大屠户。

那日张巡办丧,王大屠户来张家村送肉,曾与张小娘子打招呼,两个看上去很熟。因此,最初小谢氏指认,她和刘氏怀疑张小娘子偷人,跟踪她到甜水巷的那一段供述,并不完全是假……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张小娘子当时没有去找王屠户,而是从小甜水巷直接去了长公主府,试图勾引的人,也不是王屠户,而是广陵郡王。

当然,即便如此,最多说她不守妇道,与本案并无关联。

卷宗里真正对辛夷不利的地方在于,小谢氏供认说,辛夷那天从汴京回来后,因被刘氏唾骂一顿,很快便负气离家,一夜未归。次日,也就是冬月初八的黄昏时分,才鬼鬼祟祟地从外面回来,鞋面都湿透了。

小谢氏当时正好从城里回来,二人在村口的汴河边碰见,小谢氏认定她不守妇道,上前对她破口大骂,争执中,小谢氏愤怒之下将她推入汴河,眼睁睁地看她挣扎、渐渐沉入水底……

大约一刻钟后,她才大呼救命,说三弟妹投河了。

村里人闻声赶过来,顺着河岸寻找未果,也就作罢。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不讨喜的妇人而入水施救。

大家都认定张小娘子溺亡,小谢氏也是如此。她虽然心底有些惶惑,但出于对她的憎恨,坚持认为她该死——包括在皇城司录供词的时候,她仍然不改初衷。最后悔的也不是杀了人,而是没有将人掐死再推入汴河,以至于她隔了一日居然浮出水面,人还是活的……

张小娘子为何会失踪一天一夜?

根据推算,还是从长公主府出来以后。

皇城司顺着小谢氏提供的线索,一查之下,大惊失色。

她那天曾出现在陈储圣,也就是当时的崔郎中位于虹桥北岸的居所。

这一段有几个炭行伙计的供词。

在陈储圣的居所旁边,有一个石炭行,入冬正是炭行生意火爆的时候,这个炭行一日要出售石炭近万秤,伙计们几乎昼夜不停的轮转,接洽来往的客商……

伙计们证实,张小娘子曾失魂落魄地出现在虹桥北岸,从炭行门口经过,空着手敲门进入崔郎中的家中,次日下午方才走出来,手里拎了一个青布小荷包,鬼鬼祟祟,神色有异。

皇城司再审小谢氏,她证实在村口见到张小娘子的时候,手里确实拎着一个青布荷包。

为求证,皇城司兵士们大冬天地下水,在张小娘子落水的地方摸排,捞出了那个荷包,没有想到,荷包里的东西,居然是水鬼案最大的物证——马钱子。

四下寂静,熏炉里的白胶香散发出的气味,更辛、更苦了。

傅九衢盯着辛夷,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目光冷冽。

“药王塔里你给本王做足一场戏,是把本王当傻子?”

辛夷从卷宗里抬头,“郡王亲眼所见,我如何作戏?”

傅九衢面无表情,眼睛里仿佛有一层阴翳。

“你和陈储圣早有勾连,却故作不熟,混淆视听。张家西厢房失火,他出面为你作证,哄骗本王你怀有行远的遗腹子,药王塔里,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把视若珍宝的《药王残篇》和《陈氏本草》相赠于你……”

顿了顿,傅九衢一声冷笑。

“你不要告诉本王,这是忘年之交,惺惺相惜?”

辛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为何替我说话,为何赠我书籍,我也不知内情,那日我都已告诉过郡王……”

“你不是不知情,你是认定此事……死无对证。”

傅九衢冷冷看着她,语气满是质疑,但怒斥一句后,不知想到什么,又稍稍缓了缓。

“如果你现在认罪,将此事原原本本和盘托出,本王或可从轻发落。如果你一定要负隅顽抗,那就休怪我无情。”

辛夷眉头皱了皱,“郡王想让我交代什么?”

傅九衢:“冬月初八那天,去陈储圣家里做什么?”

这一点辛夷也想不通,她也不知道以前的张小娘子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傅九衢的目光,辛夷浑身不自在,许是屋子里太热,她后背隐隐有薄汗,贴着里衣很不舒服。

“陈储圣是郎中,我去找他……除了看病还能做什么呢?”

她自言自语,说罢见傅九衢冷眼,又挑了挑眉,“实不相瞒,落水后我脑子受伤,对之前发生的事情记不太清,不过,我分析,冬月初八那天,我去了郡王府上……按郡王的说法,我曾试图勾引……”

傅九衢的脸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