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他眼中似有深情，语气缱绻：“替我告诉师尊，这破首席我不干了。”
这是他与善善的约定，他若五十年内成不了分神，便要如此说。抵挡心魔需要无坚不摧的心志，坚忍不拔的道心，这些他如今都没有了。
闻善本以为姜不复是在不甚清醒的时候认为她是“闻善”，却越听越不对劲，直到最后她意识到，他知道她不是闻善，他只是对着她的脸，说那些话给他认为早死了的闻善听。
在姜不复眉间重新涌上黑气，他抬手要将闻善推开的时候，闻善恼怒地啪的一下打下姜不复的手，随后将第一张宣纸怼到姜不复面前，用手指狠狠地戳着那上面的字。
尚未被侵蚀的理智令姜不复的目光终于落在“环环”那两个字上。环环……脑子里瞬间出现一个画面，是善善笑着问他，这个给离幻双环起的小名好听吗？
他犹记得当时自己的想法，善善取的名字，又怎么会不好听呢？
差点全盘放弃的神智终于在堕入深渊前找回了一点用处，姜不复忽然想到，唯有他和善善知道的事，面前的沈师妹为何会清楚？
陡然升起的希望爆发出巨大力量，姜不复勉力拉回理智，身上的黑气被压得滞涩，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惊惧又急切地问：“你如何得知离幻双环和它的小名？”
闻善见姜不复终于问出关键问题，长舒了口气，但他尚未脱离走火入魔的状态，她便急忙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他赶紧让她说话。
姜不复忙撤了禁制，并未出声追问，或者说，他不敢追问。
终于恢复了说话能力，闻善深吸口气，对上那双鲜红的眼飞快地说：“师兄，我早跟你说过，我就是闻善！我当然知道离幻双环，毕竟这主要是靠我才能从早就死掉的鬼咒那里继承来的，环环还是我给它取的小名！另外，却邪的小名是却却。”
闻善担心会出幺蛾子，因此话说得飞快，也没说太多废话。她说的这些秘密，已经足够证明她就是她。
姜不复像是一座雕塑，不眨眼地看着闻善，不敢触碰，生怕这一切只是他走火入魔之际做的一个美梦。
因为太想再见到他的善善，姜不复此刻竟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倘若这是心魔赠送给他的美梦，那么他愿意永坠深渊。
闻善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了之后，姜不复就能恢复正常，哪知他强行压制的黑气在下一刻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汹涌起来。
她心都凉了，这都没用吗？
看着姜不复逐渐变得无神的双眸，闻善也是没了办法，恶向胆边生，抬手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
只听清脆的一声轻响，姜不复被打得别过头去，而神奇的是，他身上那些混乱邪恶的气息似是被这一巴掌打散，瞬间消失无踪。
第54章 [VIP] 相认
闻善这一巴掌甚至没有用上灵力,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下，却如同划过漫漫长夜的一道微光, 将黑暗驱散。
这倒不是因为这巴掌有多疼, 而是脸面上突如其来的痛意让姜不复意识到，这并非是梦境。
因为梦境只会满足他梦寐以求的执念让他沉迷，而他并不会想象善善打他一巴掌。
在短暂似又漫长的沉默后, 时间似乎恢复了流逝, 姜不复慢慢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
“……善善？”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除了眼睛还红得醒目, 他身上的灵力暴动已被彻底压制下去，再掀不起风浪。
闻善没想到自己这一巴掌真能把姜不复打醒, 见他面颊微微泛红，她急忙上前抚上他的面颊, 略有些尴尬地说：“师兄, 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看你好像没怎么听进去我的话，才会出此下策……”
姜不复低头看着闻善，她的面容和神情都是那么熟悉。这种熟悉, 他早有感知, 只是从前他却只当这都是她伪装的。
他抬手按住闻善捂着他面颊的手背, 实实在在的温热触感好似打开某种情绪的开关, 他蓦地张开双臂，紧紧将闻善抱入怀中, 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这气息与十二年前相比有细微的差别, 但他知道，他抱入怀中的就是他日夜思念的善善。
可他依然有种如坠迷梦的不真实感。
在他以为再见不到善善, 身陷绝望之时，他的善善竟真的回来了……如此美好到不真实的好事，真的发生了么？
闻善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姜不复僵硬的身体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抬手轻抚他的脊背，只盼望这样能给他些许安慰。
直到此刻她才感到后怕。说到底，他为她黑化灭世什么的，都只是她本着“我这么倒霉肯定遇不到什么好事”才有的最糟糕猜测，如今亲眼所见，才知她真的险些令他走火入魔。
她很庆幸她足够果断，若她没有误入魔域，没有想办法尽快见到他，或许他此刻已经走火入魔再不是他了，而这世界也完了。
闻善知道姜不复很喜欢她，但她不知道他的感情这么深，相比较起来，她虽然也喜欢他，但并没有他这么投入，她总是在感情之余还要考虑许多现实的问题。
至少他若死了，她应当并不会为他走火入魔。如此对比，更显得他的感情纯粹深厚。
不管怎么说，最艰难的相认一步已经走过来了，接下来的便简单了。
外头忽然传来些许动静，闻善这才想起，本来之前她是被人追过来的，那些妖可能是不敢在没有魔域之主召见的前提下进入，直到这会儿才缓慢靠近。
有妖恭敬地问：“魔主大人，刚刚闯入的人修，可要属下带回去？”
这些妖可不敢偷看山洞内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感觉到里面暴虐的灵力后都不敢出声，直到此时才靠近了些。
姜不复松开闻善，但他依然一直看着她，好似怕他一眨眼她就再次不见了。
只听他扬声道：“不必。”
他用的是离幻双环伪装过后的鬼咒声音，外面的人闻言，哪里敢多说，飞快地退下了。
没了外界危机的干扰，姜不复定定看着闻善，他的心脏被巨大的喜悦挤满，同时也有疑惑不安。
善善是如何成为的“沈扇”？明明骨龄和神魂都对不上。她又是如何从却邪剑下逃脱？
不弄清楚这些，不能确定她不会再离开，他怎能心安？
只是考虑到如今的处境，姜不复强行压下不安，只道：“善善，我们先离开此地，有些事……稍后再说。”
他利用魔域之主的名头，只是想尽快收集青晶石，然而这名头有利更有弊。先前才有西方妖王的试探，之后或许还会引来其他妖王。如今善善既已回归，他当尽快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