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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的红楼生涯(212)+番外

作者: 木璃 阅读记录

贾瑚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唐宾了,虽然传闻里狂放不羁,倒不想还有这般硬的骨头。从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快一炷香的时间了,光看他隐忍的汗水,惨白的嘴唇和微微发颤的双手,只怕他身上忍受的痛楚非一般人可以想象,偏他还能强撑着若无其事,自己要不是一直关注着他,因为练武比一般人更耳聪目明,也发现不了这些细节。

倒是个人物。

贾瑚这样想着,心里的不快更甚了,好难得才遇到的这么个对手,若他真因身体不适而廷对表现欠佳而毁了好名次,自己要再想和他认真一较高下,机会就不多了。

可如今身处皇宫,不一会儿策题过后,便是主试官收卷批改,接着当廷对奏,自己便有心帮他,这地点、这时间,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啊。

沙漏里落下了最后一粒沙,孔瑞扬声喊道:“时间到,众学生可以放下笔了。”

将将此时,唐宾也在纸上圆满写完最后一笔,寥寥看过,虽有些不尽如人意,倒也勉强过得去,不自觉松了口气,心思这一放松,身体上的痛楚便一个浪头打过来,便是心性坚忍如他,也不由得低低闷哼了一声。

唐宾受痛,怒气与不甘反而越发旺盛起来。今天这场和,谁会暗算他,谁有机会暗算他,他心知肚明。可他绝不会让他们就这样称心如意的,小小科举功名,他不在乎,便是放弃了也没什么,可既然敢暗算他,他还非得争出个高低来不可了。

内侍将众考生卷子收走,一一放好置于托盘内,孔瑞让众人在原地等候,自己和两个副试官拿着卷子现行离开了。

可哪怕是他们走开了,众位士子也不敢随意四处张望,不说保和殿皇宫大内富丽庄严,便是一旁侍立的侍卫和内侍,谁知道他们其中有没有谁是皇上的眼线,派来监察他们的言行举止的?前朝就有过士子在策题后以为无主试官在场便失了仪态,最后遭了皇帝厌弃的,前车之鉴不远,士子们好容易有今天,谁都不想这时候马失前蹄,白白浪费了几十年的寒窗苦读。

此时已是日上中天,从早上起来到如今,好半天过去,又经历了一场策题,劳心劳神,士子们怕在宫中失仪,来之前并不敢吃太多东西,尤其是水,从早起到如今,最多的也不过是水打湿了牙,哪敢多喝。如今考完卷子,主试官也走了,哪怕还小心翼翼的,到底不比前头担忧紧张,这一来,腹中饥饿感顿时涌了上来,更有口干舌燥,灼的人心里发慌。

好些士子坐在位子上,脸色都有些变了。

正此时,突然传来一阵纷沓声,众人抬头看去,却是一穿着管事内袍的公公领着一队托着托盘的内侍走了进来,饭菜的香味瞬时四散开来,勾的一干饥肠辘辘的士子更感饥饿,定力差些的,直暗暗咽口水。

那公公扬声道:“列为士子答题辛苦,科举乃为国取士,各位皆为未来国之砥柱,如今日上当头,赐下饭食与众位,诸位当牢记君上之恩。”

众人只道是皇帝赐下的饭食,俱都跪下来叩谢道:“皇恩浩荡,必不敢忘。”

那公公让内侍们把饭菜分给众人,都是托盘早就放好了的,三小碟的菜蔬有荤有素,一小碗绿粳米饭上还撒了芝麻,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众人心头感念皇上还记得他们这些士子,感恩戴德地忙享用起了这‘御赐’的饭食,碗筷碰撞声,用饭声,大殿内好一阵悉悉索索的嘈杂。

贾瑚并不很饿,他是习武之人,不比文弱书生,空着肚子累了半天就受不住,眼见得唐宾不过寥寥扒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贾瑚就知道,他肯定身子越发不适了。

袖子微微一扫,放在一边的勺子‘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贾瑚作势弯腰去捡,另一手却将自己袖子上一粒盘扣扯了下来,用劲扔到了唐宾身上,见他眼神投注过来,贾瑚低声道:“通者不痛,痛者不通,你若哪里不适,按阿是穴试试。”

阿是穴,又名不定穴、天应穴、压痛点。这类穴位一般都随病而定,多位于病变的附近,它的取穴方法就是以痛为腧,即人们常说的“有痛便是穴”,身体疼痛时,按压此穴,可暂时止痛。

四书五经,周易玄学,贾瑚赌如唐宾这般的风流才子,或许医术不通,但最基本的穴道却还是通晓的。

唐宾听闻后,一瞬怀疑地直盯着他,贾瑚不理,捡起了勺子,只端坐用饭,再不理他。他的心意已经尽到了,至于唐宾听不听,做不做,那就是他的事了。

贾瑚是希望能和他来一次学问的较量,但如果老天实在不作美,他也并不强求,不过是个遗憾罢了,人生里,总难免有不如如意顺心的时候,不过小小遗憾,相信不久,他也就忘了。

不过贾瑚显然把自己看的太低了。事实上,唐宾并不如他所想的,对他就一无所知。京里文人士子圈里也算是颇有名气的‘雅公子’贾瑚,人人都道是随了其外祖祖父,挥毫作文,上马拉弓,文武全才,最难得还对人彬彬有礼,有节有度,从不以勋贵子弟身份仗势欺人,君子之称当之无愧。

他进京后,族叔就有言,这位贾瑚怕将是他最大的对手,他当时并不以为意,直到放榜之后,贾瑚紧随其后,族叔通过关系抄录了一份贾瑚的文章来给他,他看过,果然难得好文采,只是与自己的锋芒毕露不同,他更善于将刀锋掩藏在温和之下,行文若流水,看似柔弱无力,却不知其下湍急漩涡,直能让人在不经意间就葬身其中。

这是个腹中有大丘壑之人。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唐宾自己也不敢很说自己占了个会元的位置,就一定比贾瑚强了,他颇是希望能和贾瑚来场面对面的交锋,可惜自出榜后,贾瑚就少有出门应酬,唐宾自己家里也麻烦事不断,一直抽不开身,直到今日,内侍点名时,他才知道,贾瑚原来长得这幅精致俊美的模样。

一点也不像是北方的男子。唐宾忍着痛,裂开嘴笑起来,比起他来,自己倒像是北方男子了,看他那秀气白皙的皮肤,便是女子,也少有这般晶莹若雪的肤质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养护的,听说他还习武,怎么就没晒黑晒粗了那一身肌肤?

阿是穴,唐宾叹一声,手掌摸索着在痛处附近找到穴位,狠狠按压下去。一股彻骨的痛处从脚底直冲上头顶,那一瞬,唐宾险些以为自己都要痛晕过去了,可不消一会儿,至痛之感消去,原先萦绕缠于肚腹之间的痛楚,竟真的隐隐有些消减了。

唐宾眼中划过一丝喜色,直觉偏头去看贾瑚,贾瑚却自端坐身姿,背脊挺拔地一小口一小口用饭,修长的手指使着两根普通的玉著,一时都分不清到底是玉白还是手白。唐宾低低闷笑,这份情,他记下了。

用过饭内侍又撤了杯盏,众士子坐在殿内,不敢再轻易发出声音,只等着前头把复试的消息传递过来。按惯例,只有前十名有资格面圣,与君王当庭问辩,春闱时名词便在末尾的不敢奢望,挤在前头的几个却都伸长了脖子。唐宾的脸色已然好了许多,视线划过右下首坐着的唐宁,正正与他的视线对上,唐宾冷笑一声,挑高了眉头,轻松恶意地绽开了灿烂的笑来。

唐宁脸上先是白了一瞬,一会儿又是不敢置信,再到后来,便是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看也不看唐宾了。

唐宾冷哼,也收回了视线闭目养神。嫡支如今是越来越过分了,真当他是死人了。这次不狠狠把唐宁比到尘埃里,他唐宾枉自被人叫了那么多年狂生!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终于有人传来了消息,前十名定了下来,不消说,唐宾和贾瑚都在其中。唐宾站起来随着领头的内侍往前走的时候,还不忘对着唐宁露出个得意的笑来,气得唐宁脸都扭曲了。

贾瑚倒是佩服这小子,这前前后后,他按了好几次阿是穴,痛得几次闷哼,谁知临到了,还有心情对着人挑衅!心眼……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