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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机械[无限](740)

元欲雪那身从来洁净的白色衣服其实早被血液浸透,脏污而积蓄着血腥深色。但或许是因他肤色苍白,所以在这样压抑的画面和色调当中,硬生生地衬出了一股亮色来。

元欲雪的动作很快,哪怕这“监控”天赋主要是对着他施展的,也时常会有捕捉不到身影、离开画面的时候。

卷毛的呼吸微微乱了,下意识地想要捉住那面“水镜”,掰弄它,照出更多有关元欲雪的信息来。他迫不及待,但这样的行径显然是没什么用的,反而将自己眼前的那面镜子给打破了,他只能无措地收回手来,后知后觉地回忆起现在是什么情况。

其他人的目光,也紧紧盯着那屏幕。

哪怕是反对者们呢——当他们看到元欲雪,竟然一下子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玩家甘心给元欲雪卖命了。

第555章 千人副本–规则3

元欲雪实在是个很容易……令人惊艳的人。

第一眼是样貌上的惊艳。哪怕他此时狼狈不堪,身上都是凝结成褐色的血垢,怪异的、辨别不出部位和种类的血肉堆积在他的脚下,眼中全是冰冷的杀意,无情得不像个人类,倒更似个怪物——但就算这样狼狈、这样满身脏污、这样凶神煞煞,他依旧很好看。

不拘于皮囊,仿佛是从骨相中脱出的好看,哪怕深陷泥沼,元欲雪也是那一弯凌凌的悬月。

高洁清冽的漂亮。

或许是水镜传播有些失真,元欲雪的面容时常模糊,在窃窃观察他的众人,即便能清晰地意识到元欲雪的好看,却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美色便立即倒戈,忘了这尊煞神做了些什么——要不是元欲雪从中干涉,说不定他们已经安全地脱离这个副本,在系统空间中盘点积分了。

但越是看,他们便仿佛越被什么钩子勾住了魂,将血肉当中的什么物质,硬生生从身躯当中拉扯出来的疼。

无法移开眼睛。

无法封闭听觉。

脸上表情的轻微变化,全都是因为一个人。也因为太过讶异,几乎无法遮掩。

他们几乎不得不承认,元欲雪太……太够劲了。

哪怕他现在那么狼狈呢,只孤身一人,但他斩杀那些怪物的动作,好似是这一片腥风血雨的土地下,唯一的王。

这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异样的错觉——

他、他好像——

是真的能将那些怪物,全部杀死。

水镜破裂的清脆响声传来,“咔嗒”一声,有人捏碎了手中的“监控屏幕”。

这一处玩家不少,而对玩家那万分灵敏的耳目而言,光是轻微的呼吸起伏声都显得“闹哄哄”的,这也是玩家从不喜欢凑在一处的原因之一。

但从运转监控开始,这一片地界便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当中。因此在这样的怪异寂静当中,那“咔嗒”一下的破裂声,一下吸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玩家们都偏头望过去,整齐划一至极。

但此时,玩家心里并没有如何的愤怒,愤怒这人莫名其妙的打扰,反而有一丝微妙的庆幸与感激。

还好他“吵”了那么一下,好像将他们从某种非常危险的境况中拉了出来。

事实上,那个玩家也并不是有意要捏碎“水镜”的,他呆愣愣地看着面前消散的画面。戒断似的感觉到了某种极致的焦躁。那焦躁很快被压下去,因此他也只是黑着脸,让老鼠再给他一面监控传影的水镜。

老鼠也是敢怒不敢言——能站在这里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得罪的人。他只能阴沉着脸,又给对方造了一面水镜。

这是他的天赋。又因为有了“限制”后,天赋在某些方面更加强大了,制造这样的镜子对他来说,几乎没多少消耗,真正消耗的地方是监控元欲雪的动向。

这一突如其来的意外,稍稍打破了点那古怪的氛围。

但作用有限。

哪怕把眼睛从那面水镜当中拔出来了,再回过头的时候,他们又更加无可救药地沉浸了进去。

元欲雪……很强。

毋庸置疑的强。

他们光是在这看着,都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惊心和疲累。

十只、百只、千只——仅仅只是他们看到的而已,在这之前,元欲雪杀死了更多的怪物。

他们忍不住地将自己代入进那个境况当中。

那些怪物也都很强,吞噬了同类变异之后,能力几乎是成倍翻涨的。如果是他们落入那些怪物巢穴当中……几乎是不可抑制的,冷冽的寒意从骨缝钻进四肢百骸当中。

那他们早该死了。

不仅是死,在被这些怪物嚼碎每一口血肉前,或许连反抗都做不到,因为被这样多的怪物淹没,本身就是一种绝望。

但元欲雪没有绝望,他甚至显出一种游刃有余的平静来——哪怕每个人都觉得,依照他那样脆弱的、仿佛已经千疮百孔、飘零将谢的身体,会在下一秒油尽灯枯,可他就是站住了,也立住了。

排除其他因素,在战斗力上,元欲雪可称为真正的——第一玩家。

没有任何人会比他更强了。

他们心底掠过这么一丝想法,并且笃定这就是正确的。

可是元欲雪越强,他们心底的不解、抵触和迷惑便愈重。

他这么强,就算是小世界被怪物攻破了,也能活到任务结束吧。

他这么强,又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去送死呢?

哪怕是任何一名玩家去死,他都不应该死啊。

在所有人心底,元欲雪就是在送死。

只是他们这些站立在水镜面前的玩家,哪怕是反对者,心态从最开始的戏谑、迫不及待地发泄着怨愤的恶意,想看元欲雪什么时候死,到变成了一种更加不解的、难以言述的复杂心态。

元欲雪还没死。

他们不觉得焦虑急迫,甚至有一瞬间,他们自己都忘记自己的原始目的是什么了。

他们看着元欲雪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动作似乎有些迟缓起来——他真正到了要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却仍是紧绷的弦,未被雪压塌的枝。

很奇怪,但心一点点沉下去。

元欲雪好似注意到了什么。有一幕,他的目光几近是与屏幕相对的。依旧同冬日未融之雪,那张稠艷面容上,他一眨眼,便有一滴血从睫羽上滚落。

仅仅只有这一眼而已。

“卷毛!”

一声呵斥,让玩家们得以喘息般地将目光从那片屏幕中拔出来。

“队长。”

卷毛只平静地应了声。

两人似呈对峙之势,放在任何时间段,这就是难见的热闹——但也很难见的,众人并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我要去。”卷毛的声音很轻,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虚弱的时候,像个久病多年的痨病鬼似的,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咽气在原地。

但他的目光,也从来没有这样明亮过,一举一动全都是难言的灼热意味,“……他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我早就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我也……”卷毛微微偏开头,语气依旧是云淡风轻般地落不下来。

“我也不想回去了。”

没有人说话。

行队立在原地,好似成了一座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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