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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逢不若(出书版)(52)

颜苏透过麻将房的玻璃窗看到更里面的卧室,床头柜上摆着的全家福照片里,有个熟悉的男人。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方如优的表情为何如此绝望,更明白了这个漂亮女人的身份。

他立刻将方如优拖出便利店。拜麻将的黏度所赐,全神贯注在牌桌上的罗娟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几乎是刚一出便利店,方如优就失声痛哭起来。

她哭得太厉害了,坐回车里时还在崩溃。

颜苏只好跟司机比了个手势,示意先不要开车,让她好好发泄一通。自己则下车,想起方如优爱吃糖炒栗子,便去附近转悠看看能不能买到。

走了两条街,才看见有卖糖炒栗子的小推车,正在称重时,感应到一道灼灼目光。

他抬起头,便看见推车后方的建筑物里

,二楼的某扇窗户开着,一个小男孩眼巴巴地望着他和糖炒栗子,食指塞在口中起劲地舔着。

男孩大概三四岁,长得好看极了,一边吃手一边流口水,又可爱又可怜。

颜苏向来对小动物没有抵抗力,更何况是如此漂亮的一个小东西,当即朝他挥了挥手:“要吃吗?”

小男孩的头从窗口缩回去了。

颜苏笑了笑,不以为意地付了钱,转身正要离开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回头一看,竟是那个小男孩匆匆朝他跑过来。

颜苏一愣。那孩子已冲到他面前,伸出了手。

颜苏连忙剥了一颗给他,男孩很自然地吃了,一边吃一边伸出另一只手示意还要——一看就是被人投喂惯了的,毫无戒心。

颜苏只好继续剥。如此一连剥了五颗后,他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好了。不能再吃了,这个涨肚子。快回去吧,小家伙。”

男孩倒也不纠缠,朝他比了个飞吻的手势后便回去了。

颜苏提着袋子回到车上时,方如优已经哭得差不多了,看到栗子果然表情松缓了些。

司机发动车辆缓缓前行。颜苏继续认命地剥栗子。

方如优吃了两颗后,眼泪彻底没了,一语不发地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你看到没有,那个孩子……跟我差不多大。”

颜苏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全家福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子——方叔叔的私生女。

正当他这么想时,就看见

了那个私生女。

司机把车停下,因为前方没路了,许多人围在路口看热闹。而热闹的主体,正是照片里的小姑娘。

真人有些瘦小,比如优大概矮了足足一个头,却是横眉怒目,对着一个老太太又踢又咬。

老太太索性往地上一躺,哭天喊地起来:“没天理啊,现在的孩子啊,连老人都打啊……”

“打的就是你!”小姑娘又踹了她两脚,“抢孩子!不要脸!这是你孙子吗?你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孙子吗?这明明是我老师的儿子!”

小姑娘身后的几个大人紧紧护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坐在一位大娘的手臂上,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扑扇扑扇地看着这一切。

颜苏心中一紧——这、这不是之前管他要栗子的小男孩吗?!

人群中走出几个大人,将那老太太押着送警局去了。小姑娘拢了把散乱的长发,气喘吁吁地走到小男孩面前:“喂,你是贺老师的儿子吧?走吧。我带你回家。”

小男孩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灿烂一笑,朝她伸出双手:“抱抱。”

小姑娘便从大娘手中接过他,费劲巴拉地抱着他离开了。

车内的方如优也看到了这一幕,幽幽地说了一句:“就是她啊……”

颜苏的注意力却不在小姑娘身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小男孩,当即对司机说:“跟上。”

方如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没反对。于是司机开车慢慢地尾随着小

姑娘和小男孩。

一路上,只听小姑娘不停叮嘱小男孩,偶尔几句飘进车内,说的是“不可以爸爸妈妈不在家时自己跑出来”“外面很危险”“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啊”之类的话。

颜苏盯着座位旁的栗子,耳根慢慢地涨红了。

十分钟后,对方果然回到了糖炒栗子小推车所在的那栋楼里,小姑娘放下小男孩,牵着他的手上楼了,再也没有出来。

方如优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对司机说:“咱们回去吧。”

颜苏没有说话。他内心中充满了内疚,以及庆幸。

是他用栗子将这个孩子诱下楼,却没想过要安好地护送对方回去,在他急急忙忙回车找方如优的时候,男孩发生了意外,被人拐走了。

如果没有小姑娘出现,及时阻止了一切,后果会如何,不敢想象。

颜苏忍不住攥紧了手,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方如优曾在罗娟被送医院后质问过颜苏:“为什么你要对方若好这么好?”

彼时十六岁的颜苏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了三个字:“她值得。”

她的善良挽救了他的一场灾难,避免他的人生从此陷入永无休止的自责,仅这一点而言,他都不能不对方若好特殊。

而今,二十六岁的颜苏站在方若好面前,看着被她妥善保管了十年的手表,心脏有些不受控制地亢奋,像块融化了的巧克力,苦涩又甜蜜。

这么多年……

她……竟然……喜欢…

…我吗?

喜欢他的姑娘很多,从医生到护士,从同学到同事。可唯有方若好,是不一样的。

她的喜欢,就像浮在太阳下的云层,软绵绵又沉甸甸,随时都会落下雨来,令他又欢喜又心疼。

颜苏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忍不住想:为什么不早一点知道呢?这么多年……

“你现在才把这个还给我,是不是因为我妈?”

方若好神色微变,果然被他猜中了。在贺小笙道破罗娟住进燕心国际医院是颜家出的力后,他在来时的出租车上给李鸣东打了个电话,从对方口中得到了验证。

李鸣东显得很不好意思:“对不起,之前不知道您是颜锐先生的儿子。因为交流会上被您的演讲征服,所以主动联系您来我们医院交流访问。还奇怪您这么爽快就同意了,原来是看到了罗女士的病例。颜锐先生一直关照我们好好照顾罗女士……”

他确实是在看到燕心送过来的病例中有罗娟之后,才决定接受邀请回国的,还为终于得知了老同桌和她妈妈的下落而兴奋,结果误打误撞地破坏了妈妈的苦心计划。

十年……

她被隐藏起来,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追溯根源,是因为保护欲过度的妈妈,他觉得她像周定一样,会成为他的麻烦。

十年……

他偶尔会想起这位特别的同桌,不知道她妈妈的病如何了,不知道稚嫩如她,如何应对那样无助的困境。

她会令他担忧,令他

记挂。

这种担忧和记挂,在经过漫长时间的沉淀和酝酿后,在此时此刻此地,发酵成了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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