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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蛛(43)

“如果没有其他办法……我会杀了你。”

“你再有能力,身边有再多的人围着你……但总会有落单,有疏忽的时候。只要我想……我就一定能够杀了你。”

当情感挣脱理智的桎梏,人或许只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唐柏若内心的野兽也在蠢蠢欲动。

当她一无所有,当她退无可退,哪怕是毁灭自己,她也要将解扬救出地狱。

她不会再一味地畏惧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绝不会躲避了。

高山遥被她的眼神震住了,他在她的眼神中搜寻着,似乎是想确认她是否真的能够为了解扬孤注一掷。

他一定看到了答案。

因为他的怒火开始退缩,理智开始权衡利弊。

“你们都出去。”他最后说。

陈皮和冯小米面面相觑,彼此望了一眼,犹豫地走向铁皮卷帘门。

“都滚出去!”

高山遥一声怒喝,两人加快脚步,逃也似地拉开卷帘门跑了出去。

卷帘门在他们身后再次落下,隔绝了外界的目光。

高山遥跳下海绵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唐柏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脱衣服。”他站到她面前,说。

唐柏若看着他,双手伸向领口的拉链。

高山遥强装镇定,难掩目光的紧张。

她将拉链一开到底,脱下运动校服的外套。接着,双手交叉握住校服上衣的衣角,从下往上脱下。

苍白的皮肤□□在微凉的空气中,棉质的少女文胸是她上半身仅剩的衣料。

鸡皮疙瘩浮出双臂,是恐惧,还是寒意?

已经分不清了。

她屈从于高山遥的话语,但是直视着高山遥的眼神却越发憎恨和尖锐。

一向无法无天的高山遥反而别开了眼神,不敢直视她。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唐柏若被压在海绵垫上的时候,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头顶。

那些被泡得变了形,垂落着摇摇欲坠的灰白色墙皮,多么像她和解扬的人生啊。

已经偏离了正轨,却依然努力地抓着原来的轨道,哀求着不要被希望抛弃。

他们也想像老师所说的一样,只要努力读书就能走出大山。只要读书,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现在,唐柏若终于明白。

原来那些是幸运的人。

不幸的人,在那之前就会遇见恶魔,然后坠落无尽的深渊。

如果被狗咬上一口,就能够拯救解扬的人生,那么,她甘愿被这只狗咬上一口又一口。

当高山遥气喘吁吁倒在她身旁的时候,他罕见地露出一丝温情。

他用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可笑姿势,轻轻将唐柏若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脑后。

她紧皱的眉间闪过一抹嫌恶。

“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唐柏若强撑着传来撕裂疼痛的身体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圆领上衣和外套相继穿上。

“等等,一起走。我送你回宿舍。”高山遥站了起来,迅速提起自己的裤子。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

比欺负解扬时心情更好。

唐柏若心中只觉得恶心。恨不得整个人都浸入沸水中消毒的恶心。

“不用。”

“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刚在一起。”高山遥说。

唐柏若停下脚步,诧异地回头看着高山遥。她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不,你只是刚□□了我。”唐柏若说。

充满憎恶,不曾躲避的目光,是她从头到尾没有服输的证明。

哪怕命运让她双膝曲折,她的灵魂也永不会向施暴者服输。

燃烧和绽放,或许有着同样的语义。

唐柏若猛地向上提起卷帘门。

哗啦啦的一阵大响后,她在飞速卷起的门后看见了解扬的面庞。

他被陈皮和冯小米两个人压在地上,冯小米死死捂着他的嘴,不让他有任何呼喊的机会。

高山遥在这时追了上来,看见体育仓库外的解扬,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一个跨步来到唐柏若旁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你一直没碰她,是专门留给我的吗?”高山遥在唐柏若身后,朝着门外的解扬勾起嘴唇,“你的这番好意,我就收下了。”

“柏若今天起是我的女朋友了,是吧?柏若。”高山遥的手臂勒紧她的脖子。

唐柏若看着被压在身下的解扬,他的眼神那样绝望和悲伤,让她一直强忍在心中的泪水忽然满溢。

她别开了眼神,在灿烂的夕阳中藏起泪光。

“是。”她故作无所谓地说。

命运没有给她绽放的机会。

她也会自己燃烧。

第25章

◎“我在山脚下……看见你满手鲜血,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晚八点之后, 电动玻璃化为一片黑暗。

亮如白昼的健身房内,高山遥正在拆卸墙角的排气窗口。

“没用的。”宗相宜坐在一个银色的扩胸训练机前,“你这是浪费力气, 这里所有地方都被他们检查过了。要是有秘密通道, 早就被发现了。”

宗相宜口中的“他们”,当然是那个警校生和自称姓谢的女生。

“再在这里待下去,我要发疯了——”高山遥咬着牙, 用力扣住排气窗口的栅栏,猛地一拉!

排气窗口背后当然不会有什么密道,那狭窄的通道只有一拳深, 并且一路垂直向上, 连蜘蛛侠来了都无法逃生。

高山遥趴在地上望了一眼, 便气急败坏地将窗口栅栏扔到地上。

他身上那套白色的修身西装, 早就变成了灰白色。那头引以为傲的, 带着都市气息的油头, 也在洗过头后软塌塌地贴在额头和鬓角。

被绑架的第四天,他和陈皮、冯小米,已经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陈皮默默坐在一旁, 手里拿着标有他姓名的储物柜爆炸后仅存的那半张照片, 他定定地注视着上面的女人,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面孔,神情中显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情。

“老子可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是死了, 谁来照顾我的小遥……”

高山遥自言自语,神情激动而狂躁。

“都他妈觉得是我杀的……那就来杀我啊!躲在背后算什么东西!有本事就出来!”高山遥一脚踢开地上的窗口, 怒吼道。

他逮着什么踹什么, 从暴力拆卸下来的排气窗口到离他最近的哑铃凳。

高山遥喘着粗气, 一脸暴怒。

他的大喊大叫只是宣泄, 而非真正的宣战。

宗相宜抱住他的手臂,眼中闪过一抹心疼:“高山遥,你别这样!”

高山遥大喘着气,用力甩开宗相宜的手。

一直都是这样。

他连正眼看她一眼都觉得是浪费,却像个哈巴狗一样围在唐柏若的身边转。

宗相宜站在原地,被甩开的手垂在腿边,渐渐攥了起来。

……

从有记忆起,宗相宜穿的衣服就永远是脏兮兮的。

她曾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脸颊上两块永不消退的高原红,黑红黑红的皮肤,穿着不知哪里捡来的不合身的衣物,瞪着茫然的眼睛等待他人对自己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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