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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往事(27)+番外

夏季闷热,原本湿漉漉的衣衫早已蒸干,离得近,又生依稀可闻对方身上汗味和烟味,健康男人的味道,并不算难闻。

她略感不自在,诚恳道,“叶生,多谢你救命。”

“叶生多谢,多谢叶生。你很喜欢讲多谢?”叶令康面无表情瞧着她,“讲多谢最廉价。”

又生被他一阵抢白,有些呆,“那我请你吃饭。”

“只是吃饭?”

“那...重金答谢?”

“我缺钱?”

一来二去,又生脾气上来,恼道,“命还你好不好?”

叶令康瞪她,塞她进副驾驶,一声不吭把人送回富康花园。苏又存午饭在学校食堂吃,傍晚才回,家中无人,又生摸了钥匙开锁,跳脚进去,叶令康随后跟进,大佬一样靠沙发里休息。

他彻底解开衬衫扣,仅穿一件背心,吩咐瘸腿又生,“有没有冰啤酒,递一罐给我。”

又生倒杯陈凤仪煮好的凉茶递他,“啤酒生湿,喝点凉茶解暑。”

本埠人惯喝凉茶,银花、菊花、甘草、杏仁等熬出的药汤,陈凤仪还加了冰糖,勉强入口。

两人一时无话,叶令康没有要走的意思,又生不好开口撵人,索性拧开电视,《芝麻街》里大黄鸟讲一口流利美式英文,搞怪的腔调令人捧腹,多少驱散些密闭空间里的尴尬。

“你真是庄四?”叶令康审视她片刻,突然道。

又生不应反问,“你信不信?”

“你说是我就信。”他点烟。

又生微愕,好半响,她才问,“叶生,你进没进过九龙城寨?”

不待他回应,她自顾道,“幼时调皮,妈咪吓我,要丢我进九龙城寨,那时我完全不知道香港还有这种地方存在,直到我成了苏又生...”

“别看我,我也不知会这样,他们以为我发神经,急需治病。”

“阿婆送我去精神科,喂我半年西药。”

“那时我在想,日后有天我见到庄四,我要问她有无半分愧疚,有无噩梦缠身,有无惦记阿婆弟弟。”

讲到恨处,又生捏紧拳头,肩膀轻颤,“所以我拼了命往上爬,爬得越高机会才越多,才越有退路,你一定不知道受欺是什么滋味...是你明知道受欺,却无力反抗,不是不敢反抗,而是没反抗余地...”

后来又生在想,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是否触动叶令康,他再没为难过她,更没向她索求任何“救命报酬”。

但又生却记住他那句“多谢最廉价”。

又生拜托高子媚开车载她去中环商铺。

高子媚不同意,“不好好养伤,还想去逛街?”

又生不瞒她,“阿姐,想给叶生挑件礼物,他救我,于情于理我该答谢。”

她恍然,“是是是,有来才有往。”她推推又生肩膀,“我看得出叶生对你有兴趣,你们男未婚女未嫁,有来往不丢脸,你是有多傻,才想躲他。”

“阿姐,我没想躲他。”又生忍不住辩解,“是不想再拿身体去换砝码。”

“不懂。”高子媚摇头,“饮食男女,何必将情与欲划分清,我只问你,他摸你,进你那里,你有无半分厌恶?喜不喜欢他身上味道?”

又生语滞。

高子媚弯腰捏她脸,“臭味相投听没听过?如果一个男人靠近你时,你接受了他的味道,就意味着你已经接受了他的一多半。”

她摊手,“别和我讲情情爱爱,年纪大了,怠懒听这些鬼话。”

又生咋舌,被她这番言论折服。

中环多得是金铺名店,又生眼下荷包鼓鼓,不必吝啬,买不起康斯坦丁,一块柏德菲丽尚在预算中。

若论品味,庄四姨太半生富贵圈里打转,名店商铺座上客,又生年幼时受她熏陶,不逞多让。

包下一块柏德菲丽,签上支票,又生在表行留下讯息,“麻烦帮我送去上亚厘毕道叶氏大楼,给叶令康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下哈:为啥山楂最后写“买不起康斯坦丁,一块柏德菲丽尚在预算中。”从现代人眼中看,康斯坦丁和柏德菲丽不相上下,甚至康斯坦丁的价值要低于柏德菲丽。但是在那个年代,差不多四五十年前吧,一块很棒的康斯坦丁可以买下一桩豪宅,柏德菲丽还没有达到这个价值。

☆、第20章 26号二更

叶令康一早上班便收到礼盒。

拆开看, 宝蓝色丝绒匣子里躺一块陀飞轮,另附一张卡片, 字迹工整清秀:叶生, 大恩不言谢, 送你手表, 望博得一笑。

叶令康心里默念完,不觉就笑出声, 卸下手腕上的康斯坦丁,改戴这块柏德菲丽,松紧刚好,是他中意的样式。

事实上, 除非又生送的是块金劳,否则叶总没有什么理由挑三拣四, 毕竟唯有暴发户才戴金劳。

叶令康靠大班椅上转了几圈, 蓦地停下, 他拨通内线给秘书, 吩咐道, “花墟订束玫瑰,送去富康花园给苏小姐,代我向她致歉。”

秘书虽然不知致歉原因,但还是将话原封不动带到。

保加利亚空运来的红玫瑰,裹在旧报纸里,新旧相撞,显得红玫瑰格外娇艳欲滴。对上陈凤仪疑惑目光, 又生硬头皮收下,只听对方又道,“叶总讲sorry。”

又生微愕,随即明洞叶令康话里意思,忙道,“麻烦帮我带句话,告诉叶生因小失大不值得。”

叶令康是商人,利益才是最终目的,没必要因此和4K结仇。至于陈玉,是她们自己恩怨,又生咽不下这口气,早晚要找她算账。

送走秘书,陈凤仪从瘸腿又生手中拿过花束,狐疑道,“是后生仔阿爸送的?”

又生不隐瞒,“阿婆别多想,送花的不止叶生,吴导和唐生也都有送,可能只是礼貌慰问。”

听又生这样讲,陈凤仪倒也没再多想,人不怕胡思乱想,最怕想太多。

讲话间,门钟叮咚响,陈凤仪去开门。

门外贺喜端盆米酒,笑眯眯道,“阿婆,阿妈自己酿的酒,送你们尝尝。”

陈凤仪忙道谢,喊贺喜进来玩,贺喜也不客气,两手背后老阿婆一样随陈凤仪进门,好奇四下打量。

“是阿喜啊,快坐快坐。”又生笑,跳脚去厨房切西瓜招待。

贺喜乖乖坐,视线落在又生右脚上,“阿姐,好没好些?”

“好多了。”又生递她西瓜,一时想到她讲自己有水劫,疑惑道,“阿喜,你真是...”又生不知该用什么形容,好半响才道,“真是大师?”

贺喜甜笑,不应反问,“四小姐,九龙城寨住的还习惯?”

又生呆若木鸡,反应过来后,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贺喜肉呼呼的胳膊,低声道,“阿喜,我还能不能回去?”

陈凤仪捧酒坛从厨房出来,刚好听见最后一句,她问又生,“去哪里?”

又生反应也快,面不改色道,“日日在家养伤,好无聊的,阿婆,我带阿喜去冰室喝杯咖啡。”

贺喜舔舔嘴巴,馋虫被勾起,“还想吃舒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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