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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40)

吴是非在笑,听起来却好似要哭了。

“当初我也这么求你放过姒儿。可是那小子,都是那个混账小子……姒儿其实是他逼死的呀!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他连你的孩子都不放过,我为什么还要放过他?”

袁恕声音有些不稳:“因为,非姐始终跟那些人不一样。跟我,不一样!”

“我呸!老娘才不放过他,我巴不得他死在边关,跟死心眼儿的小周抱窝死去。我会记得给辉侯那小娘们儿寄感谢信,送她锦旗,上头拿金线绣上‘为民除害’!”

袁恕似乎还笑了下,旋即又闷哼一声,人便往下滑。

吴是非回过神来,忙托住,想将他放平。

袁恕皱着眉,挤出一丝笑来:“不是啊,好像,羊水破了!”

吴是非愣了下,视线往下移,“呜哇啊啊啊”地叫了出来。

赶巧,张萌照应好齐允棠,又去打了温水返回来,忙将产褥铺好。那边小枫也已领着稳婆过来,吴是非抬头一看,大惊:“徐之孺,你在这儿干嘛?”

徐之孺帮忙将袁恕扶躺下呈侧卧,一边挽袖子一边做无辜状:“末将从军前就在下营以替男巴图和额济纳接生为业,勉强糊口。”

吴是非就想起来徐之孺也是双夫家庭的孩子,他自己是巴图,家里一位父亲、一个哥哥和俩妹妹全是额济纳。吴是非还想起来,徐之孺常夸耀自己是孩子王,家中小一辈全是他背大的,他们家人口众多,欣欣向荣。

“可不是向荣么?一家那么多能生的,一年到头得忙死。”

——吴是非暗自腹诽,继而想到:“你一助产士摇身一变成了参将,转行转得忒牛头不对马嘴了吧!”

徐之孺倒挺幽默,摸过一旁的剪刀晃了晃:“本质上都操着利器,都管生死。”

吴是非刮目相看:“你小子还是个哲学家!”

徐之孺不知道,穿越之前,吴是非的字典里“哲学家”跟“文艺青年”一样,都是用来骂人的。于是他自以为那是句好话,笑得特别愉悦。

吴是非懒得点破,注意力很快又转回袁恕身上。

产程进入后半程,疼痛间隙变得越来越短。袁恕汗出了不少,也补充过饮水,只是根据徐之孺的诊断,很不幸被吴是非言中,要生恐怕快不了。

眼看着外头天际现白,白昼将至,徐之孺还劝吴是非不如去睡一会儿。吴是非本来困得生无可恋,一旦真去睡了,反而辗转反侧无论如何睡不踏实。索性一咕噜又坐起来,游魂一样晃回袁恕跟前,嘟起嘴扮可怜:“糟啦,阿猿身上这么香都不能让我睡着了!”

袁恕疼得唇色发白,知她故意说话引自己分心,便努力笑笑,反问:“为什么别人跟我在一起不打瞌睡,偏偏非姐老困呢?”

吴是非不服气:“那为什么别人都不香,就你香?”

“可也只有你觉得香啊!”

“啥?”吴是非猛地凑近他鼻前狠狠嗅一下,理所当然道,“这么香,闻不到的是没带鼻子吗?”

结果,徐之孺插嘴表示真的没闻到。吴是非倍感意外,转头问张萌,小甜妞同样表示并没觉出主上身上有异香。她反而觉得天师身上总香香的,有一股太阳的味道。

吴是非眨眨眼:“太阳是个什么味道?”

张萌绞尽脑汁描述:“就是那种下了好久的雨以后,衣服被子拿出去晒,收回来时候特别干爽特别香的味道。”

“噢——”吴是非犹豫要不要告诉张萌,那其实是纤维中的螨虫被紫外线烤焦后的香味,也就是,那其实应该就是蛋白质挥发的味道。不过看小妮子一脸憧憬的表情,她决定还是就让某些事物继续保持神秘感吧!

关于香味的讨论无法继续,吴是非又不肯睡,反而强行把张萌推出去,要她好好休息。回来再看徐之孺,他却淡定,找个角落盘腿一靠,耸耸肩道:“末将的技能之一就是,哪儿都能眯一觉。”

说着就抱臂合眼打起了瞌睡。吴是非心里委实觉得羡慕嫉妒恨,暗自决心等袁恕平安生完了,她就把徐之孺调过来天天带孩子,没白天没黑夜地折腾他。

兀自想着,蓦听袁恕低低嘤了声,到底是疼得受不了了。

吴是非捉着他手,故意开玩笑:“你不用给罗锐留面子!骂他娘的。真的!我表姐一骂娘就精神,都忘了疼了。”

袁恕果然噗嗤笑出来,嘶嘶抽疼着,断续道:“这个、真、不会——”

吴是非一脸索然:“骂娘都不会,人生无乐趣!”

“骂娘不会,乐趣还是有的。非姐,去把柜子里的画拿过来。”

吴是非见那些画就脸红,磨蹭着不去,还找理由:“那么多张全捧来啊?重死了,不要!”

“不用、都拿来……就那张你、站在灯心草花里的……还有、睡着的……”

话既至此,吴是非也不好推却,只得不情不愿去矮柜里翻出了袁恕指定的两张画,拿过来摊在他面前。

想不到,袁恕并没看画,反而将羊皮卷都翻了个面,又让吴是非倒了茶来,取一方软布蘸上茶水,轻轻拍在羊皮卷上。

“这——”吴是非瞪大了眼,既惊诧又欣喜,下意识瞟一眼貌似睡着的徐之孺,压低声音道,“我们小时候玩儿过,隐形墨水。你这图是拿什么画的?白醋?”

袁恕显得意外:“非姐的知识总是体现在奇怪的地方。”

吴是非则好奇:“西荒不种植稻米和大麦,不产白醋,得从外头带,价格不便宜用的人少,能知道这法子的人才是不简单呢!嗳,是不是你那个老师教你的?你老师到底谁呀?看样子的确走过许多地方,怎么就被洪徵的部落逮住,还沦为奴隶了?”

“唔——”

袁恕刻意拉长语调,吴是非当即明白:“知道了知道了,做人要讲信用,保密保密。我不问啦!”

于是接过软布来,兴致盎然地去拍湿羊皮卷。渐渐地,两张皮子上的地图便清晰显现出来。吴是非无师自通,按照路线曲径将两张图严丝合缝拼凑起来,低头细看。

“嗳?”吴是非是真的惊了,“这不是——”

袁恕挨着痛楚,手指明确戳着图中一点:“那次与非姐战场遭遇,我也注意到这处沼泽很奇怪。其实回忆一下,非姐似乎就是在沼泽边缘被洪徵发现的。所以当时你是恰好掉在沼泽边?或者其实,你本就是无意识从沼泽中走出来的?”

吴是非面色凝重:“你的意思,次元的磁场壁就在沼泽深处?”

袁恕疼得表情扭曲,一时说不出话来。吴是非赶紧还给他抚背揉腰,直说这种事不急,以后再说。

缓过一阵,袁恕深深呼吸,却摆手:“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那个什么磁场?”

吴是非解释:“噢,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的壁垒!你可以理解为大门之类的。”

袁恕点点头:“那扇门在沼泽的何处还不能确定,但这条线和这条,”袁恕的指尖一一划过地图上的曲线,“我派出的探路者都已试过,没有发现。而且沼泽边缘似乎也没有感到特殊的能量,剩下就是这条,旅行者们称之为‘寂途’的路。那里是旅行者的朝圣,同时也是受处决者的末路,从来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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