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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缕(123)+番外

她把沈曼柔的嫁妆打好了,铺了绢帛在案上,又细细罗列起自己的嫁妆来。首饰上面要些什么她知道,以前跟陶师傅手下干活的时候,也接过不少人的嫁妆单子。但之于首饰之外的,还得拉了沈曼柔过来瞧着看着,给她添添凑凑。

这一日两人仍是伏在案边说嫁妆的事,沈曼柔与她商量,“我的嫁衣是你做的,那你的嫁衣便给我做。你喜欢什么样的,跟我仔细说说,我记下来,描出样子来,拿给你看。”

苏一想了想,还没想好具体的款式风格来,忽见着石青急匆匆进门绕过屏风进了铺子。面色微微紧张,到了沈曼柔面前就说:“你爹来了,带了好些衙役,看那势头像是往咱们铺子上来的,马上就到。”

沈曼柔眉头一蹙,与苏一对视一眼。三人心里是同一个想法,觉得沈太守必定是来拿沈曼柔的,不让她嫁给石青。沈曼柔也不耽搁,直起身子往铺子后头躲去,说:“你们给我顶着,就说我不在。”

她刚隐了身在后头,那沈太守果也上了门。她到底也不是那心肠狠硬的人,虽与家里攒着一口气,想不靠他们自己活出个样子来,因探了头偷偷往前头瞧。若是不在意的,只转身往楼上去便是。这般表现,那还是想听听她这位亲爹来到底要说些什么。

话音从炕上不急不缓地往后头传过去,隔了道棉布帘子,字句仍是能听得清楚。哪知沈太守来铺子上,说的却不是她。这还不够,便是提也没提一下。这也没什么好失望的,自顾轻吸了口气,把微打着帘子的手收了回去。仍在里头站着,把外头人说的话尽数听在耳朵里。

听罢了,眉头却蹙了个死结。一开始听石青说沈太守上门来了,就觉得没好事儿。原本想着怕是自个儿身上的,哪知却不是。可就因为不是,与先时想的那些比起来,这会儿的才叫祸事呢!

☆、番外02

一直等沈太守带着随行的衙役又出了铺子, 沈曼柔才从后头出来。满面沉郁之色, 迎着苏一在铺子里站着。两人相对而立, 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谁也没料到的,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石青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半句话宽慰的言辞也说不出。

苏一绕过沈曼柔, 去炕上坐下, 端起茶杯子吃茶。目光落在柜子上, 空洞无物。在沈太守上门之前, 她还是欢欢喜喜的,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准备自己和王爷的婚事。可眼下不成了, 这事儿没了可能。

沈曼柔转了身也去炕上坐下, 看着苏一犹犹豫豫问了句, “这什么意思呢?特特点了你的名, 叫你进宫去。”

苏一把杯沿口儿压在下唇上, 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是这样。她知道的, 她爷爷就这两天就会通过媒人应下王府上的婚事。下面便是问名合日子,成婚过日子。本来好好的事儿,叫沈太守上门给搅和了。

他说什么呢,只说宫里给他任上派了任务,叫搜罗些手艺好的手工匠人往宫里送去。这本也没什么,宫里惯常是要添人的。三百六十行,手艺顶尖儿的多是在宫里。可怪事出在,宫里特特点了她的名, 叫沈太守给送过去。她有什么多了不得的手艺?比起陶师傅还差些呢!

她把杯子搁回到炕几上,指尖微微打颤,喑着嗓子说了句,“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回去歇会子。”说罢不再跟沈曼柔和石青说半句话,便起身出去了。那背影纤弱,在屏风后晃成一道细影。

一路上脚跟不着地,身形也难见出多稳。这副形容,心跌进了冰窟里,回家给苏太公看去么?是以便不回家去了。走着上了碧波桥,在桥面上凭栏看下面的湖心亭。迎湖有风,吹拂在面上劲道极强,眼睛也要眯几分。她在心底揣度这事,有些想跳脚有些想骂娘,最后都不得不一口咽下去。

为什么特特叫她往宫里去?经风一吹,脑子清醒了,自然也就想了通透。王爷等宫里松口答应他们的婚事,等了这么些日子,没个结果。现下终是有结果了,要把她弄进宫里去。王爷说过,皇上亲口答应过他,婚事由他自己做主。人家确实也没正面干涉,不过是小小施了个手段罢了。皇上的态度十分明了,就是不答应这桩婚事。

苏一下碧波桥,心里已没了波澜。想着沈太守才刚跟自己说的话,除了传达宫里下达的旨意,还有就是劝她不要跟王爷去说。这事儿没张扬,除了沈太守没有旁人知道。且皇上特意下了圣旨,送到沈太守手里,就是跟王爷说又有什么用呢?还能抗旨不成?人家也说了,时间紧迫,耽搁不得,明儿就得动身入京。她干干脆脆地走,那是最好的。

人生第一次,苏一尝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

她抬脚下碧波桥,不知要往哪里去。然心里是有去处的,那腿也知道,便还是走去了王府。离府门百八十米的距离远远瞧着,不知道该不该往里去。似乎她一直是这样的,每每来王府,多半都是猫在一个角落,远远瞧着。好容易觉得近了些,现下又是这样了。她也没往王府里去,看了一阵折了身子自顾又在四处走串去了。

等到了暮色朦胧的时候回了家,抬脚进门扬声一句“我回来了”。沈曼柔从正堂里出来,迎她到院子里,小声说了句,“王爷来了,在屋里等你呢。”

苏一愣了一下,想着莫不是沈曼柔和石青往王府上说去了不是?事都已经这样了,说不说又有什么打紧。她这一进宫,怕是连出来的日子都瞧不见。本也不打算与他告别了,不给他为难,也不给自己希望。可这会儿又来了,总不能不见,因抬步往正堂里去,想着随意搭搭闲话吧。

她进了屋,苏太公和石青便识趣地和沈曼柔退了出来。到院角上的小矮杌上坐着,只管叹气。苏太公掏出烟斗来点,鼻孔里哼哼出气,面色十分难看。把烟斗点着了,吐出一口烟气,语气埋怨道:“我早说,这种人招惹不起,怎样?”

沈曼柔掀了一下眼睑,双手交握慢慢搓着。这事儿原还有她在里头鼓劲的“功劳”。可原本想着,不成也就是分开两下各自过活而已。哪知道,会将苏一的一辈子搭进去。叫大庆殿里坐着的那位盯上了,还点名给弄进宫里去,还能想什么以后?没有比这样突然的事情更让人神伤憋屈难受的了。

苏一呢,在外头溜逛这么久,心头的闷气散了不少,大半算是认下了。这会儿跟许砚在正堂里坐着,微微挂着微笑,与他闲说许多话,只不提被点名叫进宫的话。说了又有什么用,他就算是王爷,也不能跟圣旨抗衡,也不能去阻挠沈太守办公事。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是皇上故意要拆了他们两个。所以辙是没得想了,只能认下。

话说了许多,弯弯绕绕,没个重点。最后倒是许砚挑开了,看着她说了句,“相信我,我会带你回来的。”

苏一表情微伤,嘴唇轻抿住,半晌提嘴角又笑了一下,“回不回来也没什么打紧,到京城到皇宫去看看,还不枉此生了呢……”说着声音打哽,“你也不必为我费神了,听上头的话,该娶谁就娶谁吧。这么耗着,一大把年纪了,别人总要说闲话的。我么,跟过你一程子,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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