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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缕(108)+番外

说罢抬头看进苏一的眼睛里,最是认真的模样。这不是玩笑话不是打趣,是要正儿八经想的事了。

☆、辞行

苏一在沈曼柔的目光里踟蹰, 不知道该回她什么话。沈曼柔会想这一宗,她自然也想得到,只不过平日里故意忽略不往脑子里去罢了。王爷没先提起来, 她一个女儿家如何好开口,求人娶她不成?再说这求来的可不是简单的许砚正妻,更是正儿八经的咸安王妃, 便不能由着性子开口。

她双手无意识地揪裙面,理不清脑子里的思绪。这会儿她爷爷知道了, 总要劝她歇了这门心思, 再逼她与旁人成婚的。倘或王爷再没有行动, 亦或真叫她到王府上委屈做个庶妃, 这事儿又要怎么办呢?她转过头去看沈曼柔,承望从她眼睛里看到些什么。然而这事谁也给不了她答案,除了王爷和她自己。

她有些泄气, 到底是一时给不出自己交代来。有些神伤,忽又听得铺子门响。沈曼柔只以为是石青回来了, 下了脚榻便迎了出去,哪知却不是。腰背直挺, 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跨步子进门的, 是穿棉袍戴幞头的陶师傅。倒仍像从前一般,闲悠悠地进铺子,自去到苏一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斟茶。

他从进屋到坐下吃茶也未说一句话,苏一只当眼花, 揉了揉眼睛。揉过了,见陶师傅吃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来搓了搓手,才动了嘴皮子。他说:“不错啊,比我那时候瞧着好多了。怎么样呢,生意做得可还称手?”

这回可确定是陶师傅回来了,沈曼柔才刚也是怔着的,这会儿回了神,折回步子去炕边,在苏一那侧挨着她坐下。苏一神色倏地一亮,惊喜道:“我只当做梦呢,原来真是您回来了。瞧您刚才的姿势步法,可一点儿也没变样。铺子生意还好些,只还不及师父您那时候。师父您又怎么样呢,年前到您家里送吃食也未碰上面儿。难得您还过来瞧咱们,可叫我欣喜坏了。”

陶师傅自然看得出她欣喜,轻打了打袖子道:“我可自在呢,没什么大事儿。成日天混城东逛城西,渭州城都叫我耍玩遍了。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这会子才尝出日子的滋味来。人就该忙时忙闲时闲,不能一辈子专拣哪一件干到死,旁的一概不去试试,可见是白活了一遭。”

苏一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瞧着陶师傅红光满面的模样,应是没受周安心什么刻薄的。这话却也还是忍不住要问,打听一遭自从他家关了铺子卖了宅子,其后都发生了什么。到现今也有四五个月了,不知眼下什么境况。

陶师傅又去斟茶吃,“可了不得,好在没当正经儿媳娶进来。自从关了铺子又卖了宅子,我和你师娘又撂开手不管他们开始,差点就翻天了。住仍是住一个院里头,一屋檐下吃饭相处。只我和你师娘任事不管,都叫你师哥当家作主。她头先哄着你师哥,哄得他没魂,什么都听她的。心里猜着咱们这处攒着银两,只是不肯拿出来,就撺掇了你师哥来要。我能给她这甜头?自然捏得一分钱没有。日子一长,她便认了咱陶家确实穷困了。那性子也就一日日现了出来,对谁都没有好脸。对我和你师娘倒还客气些,见面不说话就罢了。对你师哥么,可想见的,总要撂脸子甩话头给他听。小祝也不是软巴男人,能受得了这个?早就见出嫌隙了,这会儿却还有些不愿撒手。咱们便等着,不急这一两日。”

苏一点点头,虽不知周安心具体对陶小祝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如今又是什么态度。但只想想她往前是怎么对落难时的苏太公和沈曼柔的,也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瞧着是快了,陶小祝也就还念着旧情放不下而已。再磨些日子下去,再深厚的感情也都叫她这般性情磨得一丝不剩了。

沈曼柔坐在苏一边上,想得却不止这些。今早上周大娘和周安良叫她撵出去了,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周安心那里。偏陶师傅今日就上门来了,能有这么巧的事情?想着不知有什么事,便试探着开口问了他一句,“那眼下,周大娘和周安良是不是也去您家里了?”

陶师傅看向她,忽笑笑,说:“可不是么?你将那大麻烦甩了干净,倒贴给我了。这会儿正在我家里铺了床铺打算住下呢,还不知要住到什么时候。这一家子啊,靠完这个靠那个。吸完这个找下个,谁个叫碰上谁个就得给一身血。给了也喂不饱,迟早得把一家子都搭进去。”

苏一看了眼沈曼柔,知道这事的原委,又看向陶师傅,“他们过去,您就让住下了?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能住下这么多人么?”

陶师傅面上倒是不见什么愁色,只说:“自然住不下,所以我和你师娘才出来了。给人腾地方,叫他们一家亲。周安心要留了亲娘亲哥哥,说服了小祝同意,咱们还好开什么口?早也就不管家里的事了,自然人家说了算。可这么多人住不下啊,咱们不得懂事给人让地方么?”

苏一一只手搭到炕沿儿上,“那您和师娘住哪里?就这么叫他们一家占了房子,你们心里舒服?虽也不大,到底也是您花的银钱买的。让他们兄妹继续做蛀虫,啃的可就是您家了。”

陶师傅压手在大腿上,“就那一座小宅院,卖也得不了几个钱。他们还能啃什么?手里一文钱也没有,想要置个石磨办口大锅做豆腐都不能。四个人坐吃山空,能过下去也奇了。瞧着吧,不出一个月,准要散伙的。小祝非得栽这个大跟头,才能明明白白做人呢。”

说罢这话,又想到说要住哪里的话,他抬起头来,“哦,我和你师娘早打好了商量,也做足了准备,这就要出渭州城了。车马行囊都在外头呢,等着我出去也就得出发了。我这不是一直没来瞧瞧你么,开了铺子也不得空来看看。眼下是要走了,总不能还不来跟你招呼一声。走也不多久,在周遭转转,瞧瞧别的城市,自当回到这里。赶明儿得了空,咱们还要往京城去瞧瞧呢。从来也没去过,乡巴佬一个。”

苏一瞧陶师傅言辞豁达,没有一丝烦愁。又是找着了新生活一样,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无趣,倒替他高兴。原这不是件好事,搁寻常人身上得愤恨三年。他看得开,且悠闲快活地过自己的日子,再等着陶小祝回头。到时仍是一家亲,再开一家金银铺还是怎么,便都是后话了。

陶师傅是来瞧瞧苏一和沈曼柔及这间铺子的,瞧罢了闲话也说罢了,又去逗了一阵绿桂皮,自然就打袖子,出门将去。苏一和沈曼柔都送他到门外,看着他去街对面的柳树下,上一辆马车。自甩了皮鞭驱马,晃晃悠悠沿着石板路往南去了。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回来的时候又是什么光景。

苏一和沈曼柔送走了陶师傅,自回到铺子里开始练手艺。沈曼柔虽跟苏一学了不少,但技艺还是比较生疏的那种。纯熟远远算不上,只不时与苏一商量画些新奇的首饰样式。在往前那些首饰上改良的,也有自个儿凭空想的。这会儿没有陶师傅做老板压着,便可胆子放开了做,不必再拘着那些老几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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