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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时光那么伤(71)

他用力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闭上眼睛,重重地跌趴在方向盘上。

喇叭被遽然按响,发出刺耳的一声长鸣,那么惊心,那么伤魂。

回到东莞,好在宋沐阳果然已经先回来了,李母对着自己的儿子朝卧室努努嘴,轻声问:“怎么了,一回来就睡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博延松了口气:“没事妈,我进去看看她。”说着还很敷衍地问一句,“你吃饭了吗?”

李母说:“早吃了,你吃过没?”

回应了两句,李博延推门进房,宋沐阳果然是在睡觉,春寒料峭,她把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素净的脸,衬着散落在枕头上乌黑的头发,尤显得苍白憔悴。

他蹲□,细细地打量她,忽然才发现,记忆里那个面色红润巧笑倩兮的女孩子,已成了如今这个神情淡薄苍凉的女人。

可他对她的爱,并没有减少分毫。

他们为什么而争吵?李博延发现他居然想不起来了,那么鸡毛算皮的事情,到这时候,都不如她还在他身边更让他心安。

脱掉衣服,他赤身裸体地也钻进被窝,陡然进入的冷空气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同时将身体绻得更紧,像一只受伤的虾米。李博延从他的背后搂紧她,一点一点契合着她的身体,这样的动作终于还是吵醒了宋沐阳,她微微一动想挣脱出来,李博延制止了她,在她颈窝处吻了吻,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李然出了事。”

她微微一僵,而后还是在他契而不舍的爱抚下软了下来。好些天没有在一起的后果是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格外容易动情,他的爱抚最后变成了攻占,她的抵触与恼怒最后还是融化在他给她的激情里。

情到浓时,他还是会说:“我爱你。”

我爱你,或者是真的,宋沐阳默然地想,只是这爱,终究不是万能的灵药,它抚慰不了她心头的凄凉,也无法熨平现实的伤痕。

我爱你。

同样的一句话,却明明已没了最初饱满的力量,他们都在渐渐丧失爱人的力气,那无关背叛也无法控制,就像月升日落一般只是必然会到来的一个周期。

就像以前,她本不是一个爱跟人说心事的女孩,喜欢默默地承受也希冀对方能心有灵犀地领悟,是他让她习惯于把所有心里的活动都变成嘴上的语言,让她习惯有什么事都找他,都信赖他,都依恋他,都告诉他,但现在,就像爱的周期性偱环一样,她发现,不知不觉,她又一次完全丧失了对他倾诉的能力。

她觉得所有的坦白,所有的语言,在一场欢爱之后,竟是如此的寡淡无味。

虽然很无奈,但是她更清楚,他们已错失了最好的时候。

“沐阳,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好不好?”

“好。”

“沐阳,我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好。”

“沐阳,如果那真的很痛,就不治了,好不好?”

“……”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请孔琳荣为我工作,我辞了她,行吗?”

“……又何必?”

“我不想为了个外人同你常吵架。”

她叹一口气:“她只是外人。”

李博延觉得女人真是奇怪,他改变主意由着她了,她反倒不乐意了。

宋沐阳却笑了笑,他不明白,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她已经不在意了。

婚姻之城的坍塌,从来都是由里面最先崩溃的,外人,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它的能力原本就无足轻重,人们喜欢将它的责任无限放大,不过是想为自己的不幸和无能为力寻找解脱的借口与出口。

就像她所预见的那样,冲突但凡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且最终会一次比一次频繁,一次比一次激烈,直至一方伤残死绝,或者两个人无力再斗。

宋沐阳与李博延的婚姻,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这固有的模式。

在爱与婚姻的拉锯战里,他们都有自卑,所以就都有了激烈掩饰的理由。

而孔琳荣,不介意把他们把这战争弄得更激烈一些。

一个周六的下午,她借口有事来了东莞,跟李博延客客气气地说:“在我最难的时候你帮了我,为此沐阳对你对我们都存了很大的误会,正好我今日过来了,柏母也在,我想请你们一家吃个饭,可以么?”

李博延有点头大,拒绝说:“不用了,宋沐阳都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

“那我就买了菜去你家里做行不?反正伯母那里我肯定要表示的。”

李博延始终没有松口,办过事也没留她,哪知道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突然就接到李母电话说:“博延啊,你有个同事来家里了哦,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博延回家里一看,孔琳荣已经登堂入室了,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洗手做羹汤,和李母两个有说有笑。

宋沐阳也已到了家,一个人坐在房里上网。见他进来,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李博延很干脆地说:“我不知道她会来。”

宋沐阳冷然地笑了笑,说:“该来的总是会来。”

说不出来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在李博延耳里一下就抵消了他原有的不安与歉意,他们和好才没有几天,他不想再为这事跟她又吵一架,所以顿了顿,李博延转身又走了出去。

厨房里孔琳荣听见声音探出头来,笑着说:“李总您回来了呀?饿了吧,菜很快就好。”

李母走出来,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夸赞说:“今天晚上好丰盛的哦,孔小姐真是会做菜。”

孔琳荣被夸得一脸娇羞,只李博延,对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李母皱眉说:“妈,有客人来就上外面吃就好了,在家里做什么做?”

李母被埋怨得颇不乐意,看了眼孔琳荣,又斜了眼自己儿子:“外面你媳妇不是说不干净不愿意去吃嘛,再说孔小姐做的,又不比外面的差。”

老娘话里有气,李博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在家做多麻烦。”

李母说:“我们都不嫌麻烦,你光等着吃的又嫌什么了?”

孔琳荣听到这里,再愚笨也知道两母子是闹生气了,低眉顺目地走过来,怯生生地说:“对不起李总,是我不该唐突的,那这样吧,我就先走了,伯母,有时间你到深圳来,我带你到处去玩玩。”

李母一把拉住她:“走什么走,这么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菜,他不领情他就别吃,难道我们就不能吃了呀。”

说着恨恨地瞪了眼李博延,他无法,只得叹一口气,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又叹了一口气,“先吃饭吧。”

李博延很担心宋沐阳会闹脾气,但是她一直表现得都很淡然,吃饭的时候就出来吃,只是全程都不怎么热烈,冷眼看着李母和孔琳荣语言不通却甚是艰难地相谈甚欢。

虽然她一眼都没看过自己,李博延见了却反而不那么担心,她不看他至少说明她是生气的,至少说明她对他还是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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