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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女(61)

丧事办了许多天,全数是莫绮烟在着手操办。遇到不得手之处,去蒋氏那里询问上一番,也都能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的。高老太太那边儿要人照顾,三房的阴氏和顾荧等人,更需要许多下人看着。瞧着阴氏那副样子,像是想一头碰死跟顾国圻一起去了的。

莫绮烟废了许多心,忙得心里哪还有丧事该有的悲伤。只得仪式到了哭灵的时候,才跪了嚎啕一番。又盖因顾国圻还没有儿子,丧事所需用到儿子之处,都由顾名扬和顾名弘两人顶上,侄子当儿子使罢了。

虽高老太太和阴氏等人伤心得没了样子,但家中大小诸事在莫绮烟的管理下还算妥当。各家往来烧纸吊唁,一直等到送殡完成,丧事才算完全结束。棺材下地那会儿,阴氏还扒着棺材死活不叫人往坑里埋,又混闹了一阵子。

就这么几日,顾长生把阴氏和顾荧所有的样子全数瞧在眼里,心里不自禁也生出许多酸楚来。生离还可存着再聚的念想,便是这死别,最叫人伤感无奈。那心里且疼,叫人掏出来掰碎了揉成粉都没感觉的。

顾长生又想起前世自己亲身经历的种种——顾国坤被判凌迟,卸肢剐肉,气绝而亡。家中可揪出罪责的,全球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小姐丫鬟媳妇,不是打死便是发卖,一个不留。也就在那个时候,她被许琰买走,养在了寿山的别馆里,那便又是后话了。

想到家中人一一尽数死去的场景,顾长生浑身就冷得厉害,嘴唇也要打起颤来。再感受时,天上已经飘起了雨。丝琴在屋里瞧见顾长生在外面发呆淋雨,忙撑了伞出来,往她头上遮了,道:“姑娘傻了?下雨不往屋里去。”

顾长生轻吸了口气,抬手接了丝琴手里的伞,看着她道:“我自个儿逛会儿去,都是在家里,不必叫人跟着。”

“姑娘想逛就逛去,别往三太太、三姑娘那边儿去,知道么?”丝琴嘱咐她,这时候还是特殊的时候。去了三房,什么好事都惹不上,坏事却能惹一箩筐

顾长生只是点头,并不说别的话,撑了伞便自个儿走了。这边儿高老太太伤心过度还不清醒,躺在床上哼哼喘粗气,也管不了她这个外孙女了。

顾长生自己在外面走了一阵,把刚才的悲凉情绪散了散,便转了步子往前院去。顾国圻死得这么突然,她当然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死的。前世没有这样的变故,那导致顾国圻死掉的原因,就格外想要知道了。

丧事里忙外忙这几日,也没时间打听这些个。到这会儿松闲了下来,就要去打扰打扰她那个亲爹了。外面的事情,又是亲兄弟的事情,顾国坤不应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悄悄晃到顾国坤的书房,见她亲爹这会儿不在家,顾长生便就在里头挑了本书,往书案后一坐细看起来。等人这事儿,需得找别的事来打发时间的。

这般等了一阵,听得外头有动静,顾长生细听动静不对,忙找了一处隐蔽处藏了起来。她一藏好,书房门被推开,就见顾名扬和顾国坤一起进了书房。她亲爹和大哥如此和谐,还是头一次。

进书房关了门,顾国坤便声色凝重问:“查清楚了?怎么回事儿?”

“查清楚了。”顾名扬道:“原是丹药的问题,害的不止三老爷一人,连三老爷在内共害死了四个人,都是常和三老爷在一处闲混的。”

顾国坤眉心死皱,抬手捻了一下胡须,又问:“那丹药怎么会落到他们手中,又缘何会吃了下去?”

顾名扬想了想,道:“自从两年前玉霄观丹炉爆炸之事以后,皇上炼药的心思收了不少,也遣了不少朝中方士,老爷怕是比我清楚。也正因如此,在炼丹炼药这一事上,朝中着手管的也就少了。皇上曾经又有多重视炼丹之事,老爷也比我清楚。便是如此,带着上京中人信此道的,也是不少。如今皇上不比以前重视,却也没下令管理此事。”

“三老爷吃下去的丹药,便是与他厮混的一个官家子弟,在观里花钱求来的。观中卖药换钱,也算生意。长生药也极贵,实非一般人家能买得起。且观中炼药诸多,试药的也有不少人,却鲜少有要了命的,至今未有听闻,只是不见可长生罢了。人都以为丹药真可长生,便是一时不奏效,多吃一些便是。或到往后,才可知有效无效。皇上和老爷还有谨慎之心,不敢随意吃这些丹药。却不是人人都如皇上和老爷这般谨慎,有了都想尝尝。却没想到,这回这几粒丹药,就要了人命了。”

顾国坤轻抽了口气,微颔首思索这事儿,半天没说话。这么说起来,倒是自己把自己亲弟弟害死了?要不是他与庄穆帝一起把寻仙炼丹这事儿搞成正经事,弄得全上京的人都知这长生之道,也不会闹出如今的人命来。

前有丹炉爆炸,如今又发生如此事端,且搭上了自己亲兄弟的性命。这么瞧着,此道真是不可追的呀!

顾名扬看顾国坤不说话,原本就沉静的脸越发冷峻起来,又直了下腰道:“原我从开始就不赞成老爷帮着皇上痴迷这些,可见是要闹出事,要毁了国之建设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老爷必不能再不管不顾,该劝皇上收心收手了。炼丹之事,也不容他人放纵!”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又早有小女长生提醒,顾国坤怎么能不知道这些?这么长时间,他又怎么能没在皇上面前变着法子劝谏此事?只皇上入了寻仙炼丹之道非一朝一夕的事,要脱出来,又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呢?

顾国坤又“嘶——”抽了口气,抬起头看到顾名扬这副气高老沉的模样,确不想跟他说太多,必说不到一处的,只挥了挥袖子道:“你出去罢,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

“老爷心中最好是真有数的,此事关乎国运。”顾名扬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信任和“教诲”。

什么道理老子不懂?!要你教小孩似的告诉?圣人的脾气摸透了几分就在这里如此指手画脚?!你顾国坤有些气结,又使劲晃了几下袖子,“知道了知道了……”

明显儿子在苛责老子,在压着老子,在老子面前端架子。便是占了理儿,顾名扬的样子也总是能叫人心生出不畅。他这儿子从来都是这样——自负、高姿态。

顾名扬缺的,便是一个能挑出他错的人,能压得住他的人,能叫他知道自己也有不足、不是万事都如他所想那般的人,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呈现什么模样的,不是每一件事都是他想的那样。他便是没吃过亏,没走过弯路,所以才成就了今天的性子。不过是觉得,自己都是对的!当然,也从没错过!

如今顾名扬的性子,不是谁个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顾国坤也不过是迁怒一阵,再不想顾名扬性子的事,又琢磨起寻仙炼丹之事。

顾国坤与顾国圻年龄差距太大,虽为兄弟手足,却无多深厚的情谊。这会儿顾国圻去了,心有微痛,到底男人心肠硬些,又是老男人,几口气叹罢,只当他命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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