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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孽(57)

颜红挽手腕温细如玉,被他握住间,只觉一阵裂疼,好似被滚烫的铁钳牢牢夹住,一直焦灼到了骨头里,再也无法挣脱。

池曲扬剑光一洒,施展轻功,提着她便飞身而去。

背后的护卫并没有追上来,颜红挽微微侧目,傅意画依然站在原地,离着她越来越远,随风飘扬的玄袍渺成沧海之中的一片墨色轻羽,一切景物都从视影里模糊了。

而他,只是站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是红挽跟意画的童话版人绘图,希望大家能喜欢,之后可能还会有小封的冷艳版跟意画的傲娇版,咳咳,大家敬请期待

☆、多情

池曲扬挟着她,一路纵跃如风地疾奔下山,身法竟似暗夜魅影,快得出奇,林中树影幢幢,只在眼前一晃即逝。

直至抵达山脚下,池曲扬才停下来,树旁拴着一匹健马,他像扔包袱一样,将颜红挽按到马背上,接着翻身一跃,松开缰绳,那健马便若离弦之箭般,撒蹄跑得飞快。

颜红挽不知他要带自己到哪里去,迎面刮来的冷风夹着细碎的冰粒,磨得肌肤生痛,滑进眸角里,简直睁不开眼。

马儿一路狂疾,池曲扬始终不发一言,而她脸朝地面,伏首垂发,只觉得好似荡了无数次的秋千,天昏地暗,胃里翻搅,难过得几欲呕吐出来。

她半昏半醒,不清楚过去多久,马儿终于被勒住停下,她本就骨轻体孱,经过一路颠簸,整个人浑如散架了一样,伏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池曲扬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拎下来,走近前方的一间破旧茅舍,外面围绕着竹篱,显然许久不曾修补过,外表已显得腐朽不堪。

颜红挽落地后仍觉头晕目眩,身子软绵绵的完全失了力气,尚未缓过神,就被池曲扬连拉带拽地往前走,房舍后有一处茅草搭建的棚子,四面环着一圈矮墙,一望即知,是以前用来养牲畜的地方。

池曲扬随手将她一甩,如丢破铜烂铁一般,颜红挽便软软地瘫倒在角落里,而他已经转身离去。

未到黄昏,天就黑透了,仿佛砚台里的墨汁翻洒上白绢,颜色从底料下面一点点的渲染开来,风里飘闪着密密的雪光,细小得宛若盐粒,又像揉得粉碎的珠砾,一沾肌肤,被针扎了下似的疼。今年初雪来得这般快,就像有些事,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颜红挽抱着膝,蜷缩在角落里,瑟瑟颤抖如只快被冻死的小虫,拼力地想将自己蜷成一个小球。

雪下的不大,却总也不停,顶棚上积起一层薄薄的银白,似微白的窗纸,呵口气就能掀开,雪粒从半空飘到矮棚里,颜红挽打个激灵,冷到不行,看到地上有些枯黄的干草,全数扒了来盖在身上,但也是于事无补。

她不愿想傅意画,也不愿想池曲扬,连自己身置何处也不愿想,她只是觉得自己快死了,腿脚冻得发麻,连骨头都凝成冰锥从内戳疼自己,她咬破了嘴唇,血液漫过冰冷的肌肤,热而腥,却如同一盏甜蜜的浓酒,成为世上唯一让人极度渴望的东西。

夜愈发深了,像极一泓静谧的黑潭,偶尔被风吹起涟漪,那层层雪霰便似涟漪,在半空银浮闪漾,颜红挽哆哆嗦嗦地抱住身体,容白若雪,发欲滴墨,低低的叹息,寂寞如许,宛然飘零的塞外飞花,散尽了一夜的风情,辗转便埋葬在了泥土里。

池曲扬突然出现,冷冷地站在原地。

颜红挽连眼皮也没抬,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想到那一年,花开得那样好,她穿着质地轻柔的红纱罗裙……袖飞翩舞,清歌吟吟,放眼望去,是满天满地的花瓣,无数惊乱飞起的蝴蝶……

她勾起嘴角,恍惚是欢喜了下。

池曲扬近乎愤怒地冲上去,一把将她从地面拉起来,她的两条腿早冻得僵麻无觉,跪在地上,只余上半身被他硬拖着走,走了四五步远,眼前一黑,彻底不省人事。

屋子里生着火,木柴噼噼啪啪作响,可还是觉得冷,就像溺陷在万年不化的雪峰冰水底,颜红挽牙齿不断打颤,筛糠似的发抖,盖在身上的毛毯被一下子扯了开,她如同被剥去皮壳的虾米,柔软的身段蜷成小小的一团。

嘴巴让人撬开,微一舔过,舌尖甚苦,她“扑哧”一声,便把那粒东西吐出来,她浑身越来越烫,好似烤在火炭上的芋头,显然又害了一场病,浑浑噩噩的不知过去多久,对方将她的脑袋托起来搭在肩上,一匙一匙地往嘴里灌着热汁,那汤汁虽泛苦难喝,但颜红挽喉咙干裂的厉害,任由着他一口一口往里灌,汤汁里掺杂了药,很快便觉一股热气遍行四肢百骸,全身都畅顺起来,她裹着毛毯,虽然还在发抖,但喘息间已然平缓许多……只听窗外风声隐约,远若天涯……她仿佛看到了傅意画,孤独地站在原地,晶莹的飞雪模糊了他的面容,唯有玄色衣袂像盛绽的墨花随风翻飞,离着她越来越远,渐渐化作一抹虚点,而他,只是站在那里,站在那里……似乎会永远永远地站在那里……

颜红挽神智恢复清醒,堪堪睁开眼,房间十分简陋,东西墙面各置着两张床榻,除此以外还有一张桌子两把木椅,池曲扬正坐在炉灶旁,炉中火焰勾勒出他的侧影,仿佛遥远,又仿佛陌生,似水中一剪孤月,落寞到了尽头。

察觉她醒来,池曲扬侧过脸庞看了一眼,又垂下头,随手将脚底一块木柴丢进灶门,火顿时烧得更旺,柴在里面扑哧作响,火光摇曳,他在火光中亦显得朦胧未明。

颜红挽一醒,只感口渴难耐,靠近床头的木桌上放着一个水壶,她下意识地伸手去够,可惜额头上的烧还未褪去,身子着实虚,软绵柳絮似的有气无力,她刚拿起水壶,那手一抖,水壶就凭空掉落地上,她只好又费劲地支起身,伏在床边往地面伸手摸索着,动作颤颤巍巍,十分艰难,即要碰到壶边时,池曲扬已经走到跟前,俯□,将水壶举在她眼前,颜红挽渴的脑子发昏,眼睛只盯着他手中之物,一伸手,他却抽回来,高高地举在脸侧,嗤地一笑:“很想喝吗……”

他刻意拖长尾音,满含奚落讽刺,扭开壶盖,当着她的面斜斜一倾,满满的一壶清水尽皆流落,颜红挽瞧着那洒了一地的水,情不自禁舔-弄下干燥的嘴唇,忽地一口气没喘上来,弯腰呛咳着,咳得快断了气,胸口仿佛有柄尖锐的小锥,一下一下的敲得闷疼。

池曲扬伸手扳住她的下颔,缓缓抬起来,青丝由那颊旁两侧滑开,只映得她容光若水,眉蹙犹怜,腮颊上微洇着粉,宛若残花淡淡的一点艳。此刻,她离得他这般近,发际间香而甜,浅浅的呼吸传来,似能蚀骨入髓。

她终于停止咳声,迎着他的目光,莞尔一笑:“池曲扬,我知道,你恨我呢……”

池曲扬冷然不语,只是眸色渐沉,无声无息地晃过一条黑影。

颜红挽斜歪着脑袋,眼波款款绕来,柔情若丝,两手慢慢捧起他的脸,极为暧昧的姿势,偏偏有妩媚的毒意从眼底蔓延上眉梢,轻言慢语地说着:“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有多落魄……简直像个无家可归的乞丐一样,我几乎都快认不出来了,真的真的好丑呢……身上这是什么味道,你都不打理一下自己吗,胡茬都有了,好扎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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