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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寻(57)

乔臻一听,简直欣喜若狂,撑着地面急于起身,怎奈牵动身上的伤口,费劲半晌也没起来。

花以怜见状,赶紧蹲到他身边查看伤势,暗叹好在未中要害,暂无性命之忧,如果自己再晚来一步,只怕就要被封衣遥当场击毙手下了。

受伤的右臂几乎抬不来,但乔臻却完全不知觉似的,目光宛若烙铁牢牢锁视在她纯丽无暇的容颜上,神情如痴如呆,恍然梦里:“居然真的是你……真的是……”抑制不住激绪,他忘乎所以地握住那只芊芊玉手,紧紧的,握住稀世珍宝一般,欢喜到近乎语无伦次,“花姑娘……你不知道……其实,其实从我们上回分别之后,我就一直希望能再与你……”他启阖着唇,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可惜不知是紧张还是太过激动,断断续续的也不成个句子。

花以怜黛眉一颦,却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望向四周残肢遍地,心头竟说不出是惊悚还是悲戚,知道封衣遥得阮湄裳亲授,武功定然不弱,从上回的交谈中,也了解到是他破解开师兄的独门点穴手法,然而没有想到,他不仅学会一身高强的武功,更是学会对方的心狠手辣。突然间,就觉得心灰意冷。

一道冰冷冷的声音,破坏掉眼前看似温馨的画面:“你认识他。”

封衣遥站在旁边,目睹二人欢喜重逢的场景,眼神止水无波,但不知怎的,那么一望,便叫人感到穿心扎肺的冷。

花以怜快速思付后,起身:“我与乔公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封衣遥眸底仿佛凝着一层薄冰,而薄冰下面,似乎还流动着什么:“一面之缘,就让你肯舍身相救?”

花以怜微怔,启唇解释:“尊使误会了,我只是……”

“花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乔臻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担忧的目光中又混合着一缕焦虑迷惑。

想到目前情形,花以怜忽觉利匕哽喉,话到唇边,竟难以吐诉。

封衣遥冷笑,偏偏就是她喉咙里的利匕,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怎么,你不是要替他求情,这会儿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花以怜被他讽刺得心脏一阵绞疼,双眉拧紧,稍后,朝乔臻道:“我是西月宫的侍婢……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乔臻瞳孔瞬间放大,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花以怜不发一言,以示默认。

“不可能的!”乔臻像遭受锥心般的打击,扯着嗓子嘶喊起来,回想初见她时的情景,素衣挽发,乌绺垂肩,自有一股寒梅压雪的清新绝丽,美似那洛川神女,高华不可亵渎。尤其是那双眼睛,潋滟寒澈宛如经过轮回之洗,总能让人感到清晰的刺痛。也因而落得一身相思,从此对她念念不忘。

而现在,这双眼眸依旧如许,像是冰凉的甘洌,饮下一口便寒到骨子里,偏偏又无法抗拒,乔臻只道:“这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沦落为西月的奴役!”心念一转,狠狠瞪向封衣遥,“是不是他们用了什么卑鄙手段,逼迫你的!”

花以怜未及开口,封衣遥已经冷冷地笑了,目光刀子似的拖到她脸上:“我有没有逼迫你,自己说。”

花以怜咬动唇角,宛然被雨水洇湿了的花瓣,殷红的颜色又重了,慢慢吐字:“没有,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乔臻眼神放空,呼吸似乎也在虚无里破碎,胸膛震乱,一口气血便涌上喉咙,“哇”地喷出一滩鲜血,昏迷过去。

花以怜惊急,正欲奔去,柔荑却被封衣遥死死搦住。

他像是看完一场好戏,唇弧微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你干吗?”

花以怜恳求:“无论尊使想怎么处置他,都请饶他一命!”

“饶他一命?”平日看她不言不语的,原来也会有替人担忧大失分寸的时候,封衣遥面色不显,心中却宛如烧着一把火,“我不答应呢。”

花以怜直接跪下来:“我知道像我这种人,就算死了,在尊使眼里也是不值一提的。”

封衣遥略微一怔:“你居然……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花以怜也是孤注一掷,如非万不得已,不愿与他交手,亦或许,不想再看到这些无辜的人惨死在他手中了。

她连磕下几个响头,鲜血顺着额角蜿蜒流淌,在阳光里,眼神是抛开一切的淡静,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

杀一个婢女很简单的,但封衣遥发现自己竟然下不去手,而一想到她是为了保护那个男人,两手就不由自主地攥紧,心脏仿佛裹着一层不透气的布,似乎是痛,又似乎是憎恶的。

二人僵持着,孟湘环怕花以怜真的激恼对方,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笑嘻嘻地走近跟前:“ 尊使,如果一刀就解决掉这小子,实在太便宜他了,不如抓起来,日后再一番严刑拷打慢慢折磨……”

封衣遥嘴里冷哼,扭过头:“你现在是愈发有主意了。”

孟湘环被他看得心里“咯噔”一响,不禁涎着脸笑。

封衣遥下令:“把他关起来。”尔后狠狠剜了花以怜一眼,拂袖离开。

********

祈云修坐在窗边,正用一把小刀仔细削着手里的木雕娃娃,每一处细节,都像经过千雕万琢,那鼻子、眉毛、眼睛,似扬非扬的唇……看上去栩栩如生,宛然正朝他微笑。

目注着心爱的人一般,祈云修眸中溢满柔和的色调,有如初晨明媚而温暖的日光,将无限眷恋倾照在对方身上。吹了吹残留的细碎木屑,又开始一刀一刀地刻起来,他的手指细白纤长,好似攀附在枝叶上的兰花,两排绵密的睫毛低垂,偶尔像蝴蝶的翅膀含羞自颤,白衣胜雪,肌色冰清,秀雅端华的五官浸染在光线里,看起来比平常还要柔和宁静,日出日落那般美好。

房门被人叩响推开,鹊儿穿着一件藕荷色衣裳,衬得靡颜腻理,粉光带艳:“祈公子,我刚刚泡好了茶,请用。”

祈云修回过神,朝她客气一笑:“劳烦你了。”

平日的饭菜茶点,都是由鹊儿负责送到他房里的。但这回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将茶水倒满,奉上前。

祈云修不便拒绝,只好接过道谢,轻轻呷了几口。

鹊儿歪过脑袋一瞧,惊讶:“祈公子手里的这个木雕娃娃,看起来好像一个人呢。”

祈云修执杯的手抖了抖,莫名就有点心虚。

鹊儿是久在孟湘环身边的人,自然鬼灵精得很,刻意寻思半晌,最后冒出句:“我瞅着啊,倒是跟花姑娘有几分相像。莫非祈公子雕的这个人儿,正是花姑娘吗?”

一语破的,祈云修脸唰地红了起来,低着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那股子腼腆劲,直惹得鹊儿咯咯娇笑:“原来祈公子的意中人正是花姑娘。”

祈云修心中一急,连忙解释:“不,她、她只是我师妹……”话一脱口,舌尖就有了苦涩的滋味。

鹊儿柳眉上挑:“这么说来,祈公子还不曾有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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