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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发疯后(805)

那双向来清冷,不装红尘杂绪的眼眸,此时盛满了悲伤与懊悔。

“五哥。”

姚守宁仰头去看他,他还在无声的流泪,目光看向‘河神’的方向,俊美的面容煞白。

“不要总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张祖祖、顾先生、太祖他们没有一个人责怪你的。”

她一直都是这样,善良又坚定。

孟松云其实盯上她的时候,就已经窥探到她被家庭、环境打压下的本性,知道她会是决定自己成神的契机。

此时的他已经飞升成仙,世间皆在他的脚下,他俯瞰红尘,目光所到之处,人人跪拜,唯独她没有变过,还想尽力安抚他的心情:

“你们是结义的兄弟,对彼此性情再了解不过,张祖祖与顾先生离开的时候,分别是了无遗憾的,他们绝对不想看到你此时痛苦的样子。”

“……”孟松云想起哥哥们的神色,含泪而笑。

“你们彼此默契十足,心意相通,我看顾先生离开前,也曾跟……”她说到这里,略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姚婉宁,然后才道:

“跟我姐夫说过,说不怪他,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兄弟之间的情感胜过一切,这几人有默契、心有灵犀,所以彼此对于自己结局并没有怨言,无论是顾敬还是朱世祯,在慷慨赴死之际,担忧的都不是自身,而是害怕对方心生郁结。

孟松云与默默流泪的姚婉宁听了这话,俱都各自怔了怔。

姚守宁再道:

“我觉得人的生命十分奇妙,‘死’去的人再无意识,随着魂消魄散,便相当于这个世界上关于他的一切都被抹除。”

他的意识、他的记忆、他的思想,随同他的存在一起消失。

失去的意识自然不会再感应到遗憾与痛苦,“但活着的‘人’却需要背负着道德的枷索前行。”

她看向孟松云:

“这种后悔的感觉都是难以原谅自身,强加给自己的负累。”

少女温声细语,说的话句句钻入孟松云的内心。

“当然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是真是假作不得准,如果世间真有阴曹地府,有转世轮回,五哥你倒是可以探索一番,验证我说的对不对。”

孟松云惨然一笑,没有出声。

他的遗憾已经造成,哪是姚守宁三言两语便能解开的?

成神之后他寿数无穷,这世间没有什么再是他的牵挂,唯一与他尚有因果、牵连的,便是姚守宁了。

“也许吧。”

他惆怅的笑了笑,“飞升成神一直是我的目标,但当我真正成神后,却又觉得……”

他摇了摇头:

“算了,不说了。”

他毕竟非同一般人,一时情绪失控,纯粹是因为受到了压抑多年的情绪冲击,此时一通发泄之后,已经好了许多,神色慢慢变得坚定。

孟松云将所有的情绪压于心底,面无表情看了四周一眼,接着目光落到了世子身上:

“守宁,你助我成神,对我有恩,将来我会报答你。”

“如今我可以先救陆执。”

说完,他双手结印。

此时他突破障碍,再施术法之时,世子腹上烙印的符箓闪出柔和光泽。

在这光晕笼罩之下,世子分裂的身躯粘合,顷刻间伤势恢复如初,不见半点儿伤痕。

先前还重伤垂死的世子顿时翻坐起身,先是站到了姚守宁的身边,接着低头探视自己的胸膛,神情间还有些不敢置信。

“守宁——”

孟松云再喊了一声,他的目光转向白陵江的方向,那余音化为叹息,半空之中,身影逐渐变淡,最终祥云、彩霞逐渐消失。

头顶出现的云霞之门关闭,阴霾散开,太阳钻出云层,艳红的光晕照耀大地。

烈日的阳光洒落下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危机尽数离去。

“守宁!守宁!”

远处突然传来柳氏哭喊的尖叫声,幸存的人们这才放声大哭。

……

众人一脱险境,随即各自寻找家人。

皇宫内城之中,紧闭的大门被破开,楚少廉临时携帝锁宫门犯了众怒,失控的幸存者冲入内城之中,楚少廉跳城而死。

他死后,独留下少帝。

而昔日不少文臣、儒士曾受神启帝以妖邪威胁,对于朱氏血脉心生怨怒,事了之后,许多人认为这一场天灾、祸劫皆由朱氏引起。

‘河神’是太祖遗躯所化,而复苏的狐王则是被神启帝重引回人间界。

许多人要求少帝下罪己诏,并该当退位让帝王位给曾在大战之中立下大功的柳并舟。

少帝年小,却远比神启帝更有志气,他拒不肯从,并从宫城高墙之下跳楼而死。

自此,大庆朝朱氏嫡传血脉自此断绝。

顾焕之被裹挟在人群之中,声嘶力竭的叫喊被愤怒的群众怒骂声淹没,他亲眼目睹外孙临死前的一幕,大庆护国的神龙飞旋而起,哀鸣而散,意味着大庆朝的气数到此为止。

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年少时期的女儿,以及后来入宫后越发沉默的顾后,再到顾后临死前的模样,悲痛欲绝,倒在了地上。

而就在大庆朝气数绝亦的这一天,姚婉宁的肚子终于发作,阵痛一个多小时后,生下了一个孩子。

姚守宁守在姐姐的身边,怀里抱着此时啼哭的婴儿,眼眶湿润。

“我感应到了,徐先生的呼喊。”

她轻声的跟姐姐说话。

姚婉宁眼眶通红,脸色惨白。

因柳并舟此次在神都城中护城之功,许多人自发的赶来为姚家清理砖瓦沙砂,并搭起了临时居所,姐妹两人此时都在这临时搭建的棚内说话。

“要,要送走孩子了吗?”

姚婉宁气若游丝,问了一声。

姚守宁的目光落到了怀里的襁褓之上,眼里流露出不舍、心疼的神情。

她的眼眶酸涩,眼泪很快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极力忍住啜泣声,但就算她再是隐忍,姚婉宁依旧感应到了那种悲伤的情绪,本能的转过了头来,接着看到了妹妹伤心的样子。

“守宁——”

姚婉宁突然抬起手,抓住了妹妹的手腕:

“你……”

姐妹两人正说话间,那简易的门口处垂落的布帘被人拉起,被曹嬷嬷扶着的柳氏探头进来:

“我们熬好了些汤,婉宁你喝一些……好吗?”

伤好之后的柳氏说话时中气不足,气喘不停,看向躺在‘床’上的长女时,眼中流露出卑微、讨好的神情,一扫她以往的强势。

“不是什么好汤……如今,如今许多食材不足,也没有办法……”

“娘。”

姚婉宁握住妹妹的手,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解释:

“我先和守宁说一说话,晚些时候再跟您说。”

“好……好的。”

柳氏怯怯应了一声,接着失落万分的放下门帘,重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了姐妹二人,姚婉宁才抓着姚守宁的手,轻声的道:

“我是不是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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